吾名阳春,字白雪,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代,男儿唯有寒窗苦读金榜题名达于天下,才能摆脱那食不果腹、衣不覆体的苦日子。没错,吾今日便赴京城赶考,不想饵名吊禄,加官进爵,但求得一秀才称号,回乡也不至于再受从前那般横眉冷眼。
长夜为昼,日星为伴,时不待我,即日起程,告别父母,奔赴京都。
到底是京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商铺林立,硬山建筑鳞次栉比。不禁感叹我不过恒河一沙,真能在都城占得一席之地吗?不知不觉,我走进一家客栈,店头的小二想来是看出了我一身行头,见我就说道:“客官可是今年的考生?天号与地号的房间都满了,只剩下人号和通铺尚有空余,客官想在哪歇息?”我掂量掂量手头的锭子,想着在京城还要住些时日,便选了通铺,果然来这的都是些贫寒子弟,大家皆在温书,是故谁也不搭理谁。也好,落得清静。这一下午便都是在温书了,谁让那明太祖偏要八股取士,我这十年,全在这四书五经中度过了。夕阳西斜,忽然一阵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片美好的静谧。“啊,累死我了!”一个华冠丽服,衣装阔绰的公子扶着门框嚷嚷道,紧接着跑来一个背着书箱的小书童,只见那位公子选了一个靠窗的铺子,正好在我旁边。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来自大户人家的,怎么会出现在这狭窄的通铺之中呢?他见大家皆侧目投来诧异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挠头一笑:“厢房都已经满了,只有这有位子了。”话音刚落,那位小书童便焦急地说道:“少爷,你要住在这里吗?要是太夫人知道一定会怪罪下来的,我…我们还是换间客栈吧。”只见那公子摆摆手,说:“太晚了,你我也都累了,科考一过,我们就回去。”小书童只好怏怏地去整理床铺了。
是夜,有些人早早睡了,养精蓄锐;有些人还在秉烛夜读,包括我,这是我头回参加科举考试,一落榜便又是一个三年,万不可马虎。一旁的那位衣冠楚楚的公子见我还未就寝,便朝我揉了揉眼睛,“兄台,你这烛火可太晃眼了,扰得我没法入睡,考试在即,你还是早点歇息吧!”我菀尔,“公子可是从汴州来的?”他斜了斜眉毛,一脸狐疑,我笑道:“我家乡便是汴州城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只听口音便知。而公子衣着不凡,不是我等身无长物的寒门子弟可以相比的,想来汴州城内的大户人家怕是也只有柳家了,只是没想到如今这天下如此动荡,连出身名门的公子也需要靠科举出人头地。”他翻了个身,一咕噜坐起:“阁下好眼力,我来京城,也只是父母之命,可我们柳家世代经商,我的头脑也只适合打算盘做买卖,若不是市场经济江河日下,我啊,岂会入京赶考!”虽是萍水相逢,寒喧几句,却颇为投机。没想到我与这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在某方面还有着惺惺相惜之感。
次日,房舍内的学生不约而同一齐走出客栈,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贡院前。一入考场,大家个个噤若寒蝉,忧心忡忡,直到走进一人一间的隔室内,点上烛火,才稍微平静下来。发了考卷,文题为“问你对当朝权贵圈地的看法”。我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党贼私自圈地,垄断经济,民生无所依靠,百姓流离失所,而如今朝堂上也只有那一位乱臣贼子有本事在天子脚下作威作福,堂而皇之,怕是这出卷人早有心弹劾,考卷出成这样是试探民心,若是对此风气进行批判,恐惹上杀身之祸,然此贼不除,怎平民愤!这里看不到其他考生的状况,不知他们会如何选择,我现在被黑暗笼罩着,眼前唯有这一纸考卷,没时间犹豫了,提笔,参他!若无人敢弹劾他,便由我来吧!凡天下之才,岂能畏畏缩缩!按着八股的形式,顺着那四书五经的脉络,笔尖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科考结束,从隔室出来,红日当空,显得有些刺眼,身后柳兄弟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如何?”我咧嘴一笑,流露出一丝苦涩:“不知是福是祸啊。”
几日后,金榜挂出,蜂拥蚁聚,一眼扫过去,头几行竟写着:“探花 阳春白雪”。探花,是我!在柳兄弟的惊呼声中,我眼前一片空白,脑袋嗡嗡作响,“娘,孩儿终于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了!”我喜极而泣,竟一屁股坐到地上,痛哭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哭,一旁的柳兄弟仿佛被我吓到了,手足无措地望着我。
再后来,听说有人参了那个贼子一本,皇上带人设计围剿了他,圈地一事算是翻篇了。柳兄弟落榜了,几日后便要回去。城门口,我与他送行,他朝我作揖道:“此后在官场,如履薄冰,兄弟,好自珍重啊!”我也回了礼,就此别过。
流年似水,弹指之间,当我们过上锦衣玉食,优哉游哉的好日子时,回首当年朝不饱夕的艰苦岁月,十年寒窗的苦涩青春,想起陪你一同奋战的同窗兄弟,你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浮华,是你新手搭建的,幸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