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陈升,是他和张悬合唱的《二十岁的眼泪》,他说:“这首歌张悬唱起来,我们男生特别感动。”我是一个女生,听到他说这句话,也特别感动。陈升说这话时略带顽皮,像个孩子,却十分真诚。
第二次听陈升,是黄梅调唱法的《黄粱一梦二十年》,陈升在调子的后面说着话,低低地诉说着一个男人坚守的故事。
二十年又二十年,当年的眼泪不过黄粱一梦。
现场音乐更能打动人心的地方在于真实。他们在歌曲的前头谈笑风生,让我想到在黄昏的屋子里,黄色的夕阳划过江边的水雾落在浮着一层灰尘的地板上,而少女张悬和大叔陈升就在光影的映衬下唱着歌。张悬被逗笑的声音像鸽子的哨音一样,清脆地环绕在屋子的边缘。
我能感到屋子的空间感,整个人便开始放空,穿越到所有过去的黄昏:低矮的砖墙,缕缕的炊烟,锅铲的声响,饭菜的香味,阿妈在余晖里唤我回家吃饭。黄昏真美啊!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候。在吉他的弦音中,那被早晨露水打湿的回忆又被擦干了,湿漉漉地糊在指尖。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当光阴从日子的缝隙间流过,从窗台上,从早晨啁啾的鸟声中,从岸边依依惜别的挥手中,从阿妈煮的冒着热气的粥中,光阴在慢慢地永远也不回头地流走。
而我们,也会变了样子。只有那个人,依旧是心里的缺口;那颗年轻时悸动的心,依旧鲜活地跳动着。黄粱一梦里的少年白了头,从南漂到北,心里却依旧藏着那个她。
漂泊的歌者去寻找梦中的青鸟,从伦敦到马德里,一路追寻,一路无踪,青鸟是童年的梦,也是一生的心之所向。
二十岁的眼泪,有几个人不曾流过?那时我们年轻懵懵懂懂的,心思单纯又敏感,敢爱又敢恨,跌跌撞撞地走着,挥洒着一路的青春。
张悬的声音清澈又有穿透力,咬字的时候有种特别的魅力,陈升是是历经沧桑却永存稚气的男人嗓音,附和着张悬的少女高音低低地哼唱,把二十岁的我们唱得一干二净。
我被这个男人打动了,他藏着一颗悲悯的心,怜爱着一切,他懂得所有人的痛苦,也懂得所有生命的哀伤。
黄粱一梦二十年,此时少年已成中年。正所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写歌的人假正经,听歌的人最无情。”
世间之人,大抵如此,想要有人理解,又害怕失望,所以总是隐晦,只能从别人的故事里寻得安慰。所谓戏子无义,不过是因为太过多情。捧着一颗赤裸裸的心来,太过刺眼,总得找块布来遮一下,不至于看得太真切过于灼眼,否则有人会不喜欢,就觉得丑陋;有人看懂这颗心,又觉得过于沉重。
“这世界有点假,可我莫名爱上她。”
真真假假,谁人又分得清?二十岁的男人要擦干眼泪开始流浪的旅程,不再哭泣,要坚强有担当走天下,可过了二十年,才发觉一切都是枉然,黄粱一梦,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于是心里疑惑:莫非再过二十年,依旧不懂爱也不懂情?
高晓松说,他没到四十岁的时候老觉得“四十不惑”的不惑意思是“你就明白了,什么都懂了 ”,然后等到到了四十岁发觉意思其实是“你不明白的事情,你都不想明白了”。
人生都是轮回,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地。有些事你以为是顷刻消散的烟云,后来才发现那是下在你一生中的雨,总在午夜梦回时点滴霪淋点滴霖霪在阶前,从此在每个夜里心头总会被淋湿。
我不去评价陈升,仅仅被他写的词感动了。但换了一个人唱,也绝不会唱出这样的味道,也绝不能学他这般把人生唱了出来。这就是陈升,一个痞里痞气的大叔,肥胖的身体里却藏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子,我有点莫名爱上他,因为我爱回忆里的人和事,也爱当年那个自己。
二十年的黄粱一梦,梦里的人看不懂,梦外的人也看不懂。只能糊涂下去,当个长不大的孩子,继续黄粱一梦,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