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圣母院,感受到圣光的垂怜。
移步换景,却没有苏州园林同理之下的端庄刻板,是肃穆,不经意地便漫过人们蒙尘太久的眼睛。
西岱岛上的哥特式建筑,迄今已经亭亭矗立九百多个年头。权且当她作不加任何妆点的普通天主教堂,或是以敛财为目的的某处景点,但提到年岁这件事便再也无法让人们挪开视线。
这里曾是古巴黎的发源地,巴黎名义上的中心,恰如台伯河之于罗马,同样久远的年代,当时的重要性无可辩驳。我们乘车去西岱,一路上看到大大小小的摊铺有序地布置在路边,然而卖的尽数是些纪念品。侧面望去是一排稍长些的低矮阁楼,未受惊扰的陈年姿态似乎在进行微弱的呼吸,以与西岱岛共振的频率。
巴黎的中心——说来可笑。如今也只残存下这样一座墙体斑驳陆离的天主教堂。经年休憩与战火的洗礼,并没有使她从表面上看起来与络绎的游人相隔千年春秋。
哥特式建筑的代表性尖顶在这里杳然不见,状如方矩的顶部代表教堂迄今仍未完工。缺陷也恰恰成为巴黎圣母院流芳的缘由,没有过多尖锐的缀饰,便失去以往与人苛刻的印象。取而代之的是平缓的钟楼,独自承载历史之厚重。
仿佛出自神之手,如此精密,细窄的立柱鱼骨般上挑直刺天顶,途中却被一段横梁截住,透过几处镂空,也许夜色中该是能隐现淡月疏星,只是圣母院的一小部分,足以美轮美奂到让人惊艳。下面二十八位犹太国王虔诚畏首,于拱廊两侧再度复现三周,繁复精细,各不相同,我甚至难以相信这是完全依赖手工雕琢而成。
下午五点的钟声自唯一尚存完好的左侧钟楼传来。
钟室那个关乎卡西莫多一生的单词,命运,我不晓得是否真正存在,但这些苦难教徒的命运却终究无法更改。
当吉卜赛女郎更多的出现在埃菲尔铁塔下靠偷窃游人维持生计,那些昔日忠奸难辨的主教与卑贱的穷人都相继化作一抔尘土,高踞教堂墙壁上的棺椁亦或栖身道路两旁无名的坟冢。他们终究形同陌路,互不相侵。
游客不绝,因而进院参观的队伍层层环绕在圣母院门前,但检票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可以一睹内室真容。
记不清穹顶与大厅的清晰模样,只有阳光透过拼贴的彩绘玻璃窗落下的阴影洞开一扇玄妙之门。
圣母垂首而上帝骄矜,烛光跳跃在轻小蜡烛的顶端,信仰的意义在于抚平教徒内心的焦虑,使之息古通今。但多少年来人们对它的拥有与否大抵都是毁誉参半的。若单纯信仰某个宗教,世界上绝不会产生过于极端的行径,许多人借此名义招摇生事,不过是对这一宗教的亵渎与玷污。我们自大陆东岸而来,以双眼感受的仅仅是夤夜闪烁的烛影于黑暗中带来美丽的成效,然而对那些甘愿用两欧元硬币换取一枚蜡烛的西方游客,点燃,小心翼翼地安置,祈祷,他们是真正能与这教堂静默对话,体悟千年古老灵魂的人。
我从来没有资格对他们的举动肆意评判,因为信仰一词,庄严神圣却处处存真。
光影总是被打得十分微妙,神像正面始终顺光,而人们置于无边的黑暗中。
圣光体谅敬恤它的每个卑微存在。
教堂一层的道路漆黑而漫长,途经无数廊厅,里面多有供奉神像,同时放置一些长椅,或许是昔人与神明对话的鉴证。
走出圣母院,狮面的门闩没有面露凶悍,阳光流露的角度使它不是那么刺眼,一切都在巴黎暖色的光晕下柔软起来。门口是纪念品商店,没有理由让所有人抵制这样的营销方式,毕竟正确与否还需待漫长的岁月审检。对于没有换一枚纪念币,我甚至是有些悔意的,因为那时从未想象未来会在德国遥远的富森小镇买下了印有新天鹅堡的另一枚。
据后人说巴黎圣母院门前的一点是巴黎的零时区,绕行一周就能环游世界。
千年恍若一梦,谁也未曾想彼时对筑起这座圣母院的那些下定决心永居巴黎的罗马人而言,这里,便是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