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么,我是谁呢?”
那么这疑问如梭穿越所有的日子,然而仍未得到回答。仅仅是那声音,一遍,一遍,一次一次地开口,然后闭口,然后再开口,于是又慢慢闭了口。夜的深黑,窗外静谧如梦境,然而内心无法安静,只因那声音又趁着夜深钻了出来,放肆,甚至舞蹈,狂欢,大声歌唱。使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至东方白出,终于昏沉地倒下了。
小像一则
"然而你正遭受摧残,万般厄运纠缠!”
我坐在张空白的课桌前, 一个长着鹰钩鼻的,如巫婆的老女 人正神采飞扬地讲着什么。她挥舞着教杆,一会指向白板,-会指天空, 一会又指向钟表,嘴里还不停地溅射着 飞沫。在她那如乳胶的脸上,她用力挤出笑,就像是愤怒的狰狞,或是痛苦的挣扎。她一张嘴,便露出她那满口的獠牙。鲜血淋漓,仿佛可以直接看到她的五脏六腑,和那张沾满污渍的“圣卷”。
同学们各个坐离好远,各个之间隔了一个、两个、也好像是四个座位。他们各个面目呆滞,双个眼睛如两个铅弹,落满了呛人的灰尘。然而那张嘴却在笑着,和那个人民教师一样,痛苦的挣扎,瘳人的獠牙,越长越长,竟就要刺破自己的喉咙了。
“人民教师! "“人民教师!”
我看到这些之后便惊讶得无法自顾了,如此的怪异和骇人,他们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奔腾着,怒号着,要来吞没我。但是,那獠牙会先刺破他们的喉咙!终于沾满了鲜血,染上这罪恶的猩红。镶上了一层血垢之后,看起来就像是乌黑的贵族之刺,或许在他们的眼里也散发着耀眼的光。
然而,忽然之间,四周的墙壁同离开 房顶向外面塌去了。而房顶却直直 上升,让这里暴露在如火的烈日下。课桌和椅子被点燃,天空和钟表都已随墙壁而到下。灰色的烟,就像是一只细长的巨手伸向天空。至于那位人民教师么,她发出了一阵"哼哼"的声音,于是变成了一只老母猪,哼哼地倒下了。
而学生们的“眼睛竟然一瞬间恢复了 ,他们仓皇地逃跑,急切地张望四周。然而,那恢复的美丽的眼睛立马就掉落了,他们如无头苍蝇般撞向石柱 ,重重跌倒在地, 欲火焚身,最终无辜地下了地狱。
不久,烈日熄灭,陨落到了海里。一个只巨大的手,上提着那个房顶,把那房顶放到了一组新的四面墙之上。
小像二则
“然而你麻木无感,不明所以如木偶人!”
我笑了起来,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起来。麻痹自己,聋了,瞎了,失去知觉,化身木偶。
我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两排污浊的大黄牙,就像夜半昏沉的路灯一般,只可照亮自己的丑陋。双目也是如此浑浊不堪的,就像污染至发臭腐烂的死湖,尽管在长眉的遮盖下,仍可使人对眼则作呕。脸色黑黄,头发散乱着。走着,行尸走肉般地行走在操场上的草坪上,横纵的沥青路上,交错贯通的教学楼的各个走廊,还有以班为集中单位的聚集区。他们瘦弱柴骨,纤细的胳膊长长地拖拉在地上,腿也样,几乎是僵硬无力地立在地上,如一具僵尸。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长的胳膊,也从未见过这般可憎可惧的面容。我仿佛随时都能听见这些胳膊和腿撞在在台阶上的发出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然而,今日我却怎么眼睛似乎是神现了一刻钟。我感觉后脑好像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在这一瞬间,冥冥之中的我似乎呼号着,下跪,撕心裂肺的求救。我,在那一瞬间真的意识到了我。我看到了一切与之前不一样的东西,......不过我之前好像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一片黑的。而现在,我的眼睛确认能看到不只黑色的东西了。是的,草地,鲜花,太阳,楼房,时间已经不是限制,我的心灵,真的成为永远的眼睛。然而,当我路过一面镜子时,我竟然看到我也和他们一样,在那个模糊的记忆之岛,托着残疾的胳膊。我看到自己的一块块骨头断了,却丝毫感觉不到痛。面目,精神,眼眉,等等一切,包括这面镜子,都和梦里的地狱一样!
“为什么这样,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能看到我的腿在缓缓向前走,却无法控制他向右向左,抑或前后。甚至无法转动眼珠,无法眨眼,无法感到呼吸,无法思考,这关于我的一切,包括我周围的一切。
是的,我看到有一个同我一模一样的人在以我同样的动作朝我走来。本来是走,但是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快到疾走起来,快到慢跑起来,最终,他竟冲着我全速地奔跑起来了! "等等,这样岂不是要相撞了吗? "哦,我这样就要与他撞了。然而我的肉体仍然如具没有感情的丧失一般,他竟然就要这样直直地撞去了。我无法控制他,只能看见周围的"人”们,在如此高雅精致教学楼里平行着走,各自眼神十分平和,仿佛与世无争,这个世界所犯下的- -切罪行也与他们无关似的。这时,除了那些"文明又高尚的人”,我看见另-边的楼上也有两个碰了头,他们冲着对方互相如狗吠一般的低吼着 ,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仿佛都要把对方撞个粉碎才可。很快,他们猛地冲了起来,两个冷兽硬生生地撞在了一块,碎了堆堆白骨,迸出吨吨鲜血。零落沾染在这本该是神圣的书籍之间,却再找不到那块骨头是谁的了。
"难道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吗?难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吗? "但是他就要向我撞来了,这时我也瞬间莫名地怒火满腔,奔跑,甚至冲锋起来,如一团烈火。对方也是一样,他直直地朝着我冲过来了。
我想闭上眼睛,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无论你如何努力,我却就要与他撞在一起了。然而我就以为我要与他撞个粉碎的时候,我却惊奇地看见那具与我平行着擦肩而过了。他没有冲向我,而是冲向了我身后的还有-具同是和我一一个方向狂奔的。也就是说,我的怒火激起得没有什么根由,由,也是由我而起,最终被自己给一盆冷水浇灭。而当我再回头看时,已经找不见那个和我一个方向奔跑的那具了。只看见了那又是散落了一地的骨头,和不知何处正在流着的血。而另一个存在的完全失去了头,如无头骑士一般, 却仍然红着眼继续狂奔而去。
不过,我还是要庆幸的。我为自己的错认而庆幸,这样我尚可留下一颗完好的头颅,也没有鲜血飞溅,白骨碎裂。我能存活下来了。然而他竟仍是不停。他,他仍在冲些什么?他就要撞向墙壁了!
他就这么撞了上去,却不是把墙壁撞出一个大洞,而是,他直直地融入到墙壁里了。而我这时却感到了一股无比强大的冲击力,把我推到在地,躺倒,不知为何再无法站起。这时,我又一次无法遏制地疯狂起来,只感到一股莫名的,无法控制的怒火在胸中燃烧起来,熊熊大火,就要把我吞噬......
“生命,世界,自我? "还是麻痹自我,还是看清自我?”
终于,我又回到了那面镜子前。
小像三则
“然而你匆匆应对四周,却不曾正视真的内心!”
我不知所措,这个世界时而昏暗,时而明亮;时而交织,时而混淆;时而破碎,时而重组;时而死寂,时而喧扰;时而愤怒或悲伤,时而欢喜甚至喜极而泣。我不停地转头,看向左面、右面,后面、前面,然而眼前景象变化多端,猜测不到他下一秒的样子或行为。他就像川剧变脸的无法应对,笑、哭,又要笑,又要哭,那么我该哭还是该笑呢?
我做不到一张脸如此变化无常,而且还是突然之间,没有谁告诉我在什么准确的时间应变成什么脸,也没有谁告诉我在什么时候不该变成什么脸。哦,我慌了,着实慌了。我看向四周这些和我一样的犀牛的脸。心里想着,万一他们忽然之间与我不一样了怎么办?我能第一时间随着所有人的变化而变化吗?我怎样才能跟得上他们的速度呢? ....
想到这里,我此刻甚至不敢看他们一眼。但又不能一刻不看,因为与众人不同的独立是多么危险的啊!
于是我看了一眼旁边的,那旁边的脸也对向了我,接着无数张河马的脸看向了我,我才发现,他们已经从犀牛变成了河马。我赶忙跟着变成了河马脸。然而我刚刚变成河马脸,他们又都变成了水牛脸,扁平的面部,额头长着两个长长的角。我便也赶紧变成了水牛。但是,不知为何,此时他们却如是故意的,或根本是故意的:这一张张脸在短短一瞬间闪过无数张脸,猫头鹰、秃鹫、海鸥、狮子、老虎、狼,甚至是看不清的虱子的样子也可以变成。无数的幻象交织着,无数的真实碰撞着。我再也应对不了了,以至于如此害怕,这令人天生害怕的、罪恶的可判死刑的独特。
我真的无法应接,不知这一切的起源或归宿。然而正当我感觉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盯着我,我以为必死无疑时。我却有了一个奇特的想法:若是我有不止一颗头就好 了。
若是我有不止一颗头就好了。
不过我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或是幻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一双鞋子不可能有三只,就像双筷子不可能有三只一样, 就像......不,这不可能!我的脖子边缓慢地 出现个大洞,不久一个头从里面钻了出来,他长着水牛的脸!这,怎么会这样?正疑问着,另一个头从脖子里钻出来了。两个,三个,四....直到累积钻出了十一个头,也就是共有十二个头,河马、豺狼、山羊,我总共长出了十二个头。不过,那也就是......所有的脸我都可以任意改变么。当世界是羊的时候,我便是羊;当世界是狼的时候,我便是狼。我就可以永远永远地活着了。
八面,我将顺应这个时代的一切,也大概将死亡。只不......我原先的那个头呢?
小像四则
“然而你正渐渐丧失生命力,终于躺倒在美好世界!
本该是蔚蓝的天空,渐渐蒙上-层厚厚的灰幕,看不清他的表情,或笑,或另种笑。几只羊看着这阴森的天空,仿佛张大口将他吞没, 不过他们知道, 天空是不会将他们吞没的。只有屠夫的刀和肉商那肮脏的手才会将他们砍个鲜血淋漓,捏个粉身碎骨。
母羊双眼怔怔地盯着前方,她看着他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被抓过去,捆住了蹄子,然后扔到麻袋中。他们叫着,疯狂地、拼命地叫着,得到的回应却只有同样的惨叫,那么说明这只羊也被挑中了。那个又瘦又高的牧羊人,和一个汉子,正在挑选肥的羊抓来,杀了之后卖给肉商。
她看着的孩子,一只小羊跟在她的后面,十分想往前凑。但是母羊却不让路,反而刻意地阻止。小羊伸着蹄子,想要看到外面的事情。母羊便立马挺直了腰,恨不得把自己的高度提高几倍,好挡住小羊;小羊想绕到别处去看,她便一把咬住他那小尾巴,咬得他咩咩地叫着。那样狠,不知是焦急还是威胁了。不过此刻也千万别问什么为什么了。"这是应该的!这是必须的!”母羊们曾经就是这么说的,谁若是不遵守,那么她一定是一个自私的母亲,不顾孩子的安危。所以你也莫问了,问也是罪过,更不要说小羊的渴望,这更是罪过了。母亲就是应该保护自己的孩子,那么把他永远困在温暖的襁褓里。
可怜的孩子,什么也不知道,这都是那只母羊干的好事。现在她正在环顾四周,这四周都被高大至额头的篱笆包围了。然而,当她还在担心着的时候,她突然间发现了一个洞,正是篱笆破损而成的一个洞。或许,这也可以是一个机会。她仔细地打量着那个洞,那个洞看起来至少有半米宽,差不多一只羊的宽度;也大概是半米高,这样,也许可以钻过去一只小羊 。
一想到这里, 那只母羊忽然间仿佛是得到了救命稻草,救命的解药,她欢喜得不得了,仿佛黑暗中忽然照进了一丝光明,亦或强光中突然出现了点灰阴。她甚至已经恨不得赶紧带领着她的孩子从那个小洞里钻,或是狂奔出去了。自从她的出生,便一直没有到过外面,她原先也是多么向往外面的世界啊!然而,她的心里越在想着奔跑的计划,却渐渐地,越来越有一阵阵的问话和恐喝从心底浮出了。
“万一被牧羊人发现了怎么办?”母羊犹豫了。
“这里到底离那里多远呢?没有谁曾测量过,这也就意味着我的孩子逃命的时间也是不确定的啊。而且,他能听得懂我的话吗?那个洞够他钻出去么?毕竟我只是目测啊,也没有精准地测量。万一卡住了......可是,就算是他钻出去了,又会不会被他们抓回来呢?”
她在心里打了个寒颤,眼前慢慢地浮现出一张张恐怖的画卷。"抓回来!"白色的画卷如同一张张苍白的脸,直直地盯着她,仿佛最终都对她说着“是你的罪!"是你的罪!"鲜红的血液慢慢地从眼角流出,直直向下蔓延,染红了整幅画卷。
“他们会发现他的!把他抓住,捆上四蹄,抬着,然后扔到麻袋......“她害怕极了,双眼里充满了恐惧,溢满了灰色的泪,于是再也看不到当时的那种希望之光。此刻,她似乎就要把她的头深深地埋入这绝望的土灰中,让尘埃填满七窍。
“不!绝对不行!”
“我绝对不能让他冒这个险!尽管,尽管这可能是逃命......或者是获得自由的唯一机会了吧。但是我们就这样,待着就会好的。至少不会被发现,不会被抓走吧。孩子,我都是为了你啊!”
终于,母羊不再去看那个篱笆洞了,只是奋力地往羊群里挤,这样他们大概就不大能看到她,不过更重要的是她的孩子。
然而,这时羊群忽然间有些躁动起来了。不是整体的躁动,而更像是局部的不安。看来,看见那个洞的不止她一个了。一只健壮的,头上顶着一具尖锐的角的少年公羊,此时正虎视眈眈地看着那个洞。那只公羊慢慢地伏下身子,鼻子隆隆地喷出粗气,后蹄向后-股股地扬起尘土。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而定的,那双坚毅的眼睛藏在锋锐的羊角之后,比那羊角还要锋锐。
突然!公羊的蹄子猛地-蹬地, 他便如一发子弹一般,朝着篱笆冲了过去。他直直冲出羊群,丝毫不顾人类的绳索,其他的羊都一i脸惊异地看着他,奔腾而去。狂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而他就是要冲破这风阻。
“或许我不能得到生,但是我定得直面死! 而不是坐以待毙。
冲啊,冲啊!那只公羊直直地把头撞向了篱笆。忽然之间,只听见"咔! "的一声,不知是篱笆断裂的声音,还是羊角碎裂,已经看不见那只公羊了。顿时,整个羊群仿佛都被点燃了,他们被鼓舞,他们开始躁动起来,横冲直撞,没有一只羊再停留; -搏至死,这个世界都将昏醉。他们就如同一股巨浪,一瞬间冲垮了这象征束缚的篱笆,那么,再也没有一道墙,能挡住他们追求自由的脚步了。
你们是战士!你们不是懦夫!
所以必须饮血食肉!
然而,那只母羊此刻也同那只公羊一般,消失不见了。只不过她不是消失在勇气的成功或失败中的,或许我可以叫她是罪恶的懦夫了。她只是想要羊群庇护她,防止让人类发现他,所以她终于惨死在她认为能庇护她的愤怒的羊群中了。她被无数的铁蹄踩成了肉泥,血流了满地,那么这便是她应有的结局罢。但是更为可笑的是,这只母羊到最后还认为她的孩子仍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她认为自己对她的孩子付出了一切,那么还要圣洁的大喊一声么?最终庄严的到下,还要把这愚昧的执念带到地狱去么。
或许,最终你只能看见,在羊群的铁蹄下,有一颗已经血肉模糊的头颅,眼角挂着泪,还露着一只洁白的耳朵。不过,马上,这只耳朵就要溅满鲜血,再无洁白的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