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随市计划生育服务中心的医生们下去的,车一进内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头牌子乡头牌子村,我吃了一惊,大街两旁人山人海,从人们热切的眼光和笑脸上看出她们是自愿来的,因为我们的车子一进院子她们就争先恐后地涌进了院子。我问一个接待我们的乡干部,听说农村召集一个会很难,今天怎么来这么多人?那个干部说,你们不是送医送药来了吗!
送文化、送科技、送卫生下乡,我原以为像许多事一样走走形式,一看这个场面才知道我错了。服务中心的医生们搬着器械一进屋,农民们蜂拥而入,把医生团团围住,有的医生被逼到墙角动弹不得,最后乡领导不得不动用乡派出所的警察清场,然后守在门口,一个一个往屋里放,但都是本地农民,警察哪管得了,尽管戒备森严,还是有人往屋里闯,一会儿几个临时诊室就挤满了人。
那看病的场面更是感人,一个老医生桌子前面挤了一大堆人,都撸起胳膊急切地叫着:“给我摸摸(号脉)!给我摸摸!”老医生被吵得晕了头,摸完一个妇女左腕,示意此妇女伸出右腕,摸完却诧异地看着妇女,说:“你的病差别这么大?”那个妇女说:“你后摸的是别人的胳膊。”原来伸到老中医面前的胳膊太多,他分辨不清哪只胳膊是哪个人的,“摸”错了人。
有一个妇女看完了病,我见医生只给她开了一盒“逍遥丸”,那个妇女接了处方如得了真经,高兴地朝屋子外面走,我问医生何以给她开了这么一盒药?医生说:“她说这儿也疼,那儿也疼,浑身上下没好地方,检查完了啥病也没有。”我问看病的人:“当地没有医生吗?”答:“有,看不好。”
最有趣儿得是发放避孕药具的桌子前,妇女们围在桌子前,很守规矩地向医生问这问那,问得不厌其烦,就是不拿放在桌子上的避孕药具。医生给她们避孕药具,她们也拒收,但可以把说明书装进兜里。忽然有一个乡干部模样的女人走过来,大大方方地跟医生要了两盒子避孕套,女干部刚走,有妇女跟医生要这种东西。这一开头,女人们一拥而上,顷刻把避孕套抢个精光,甚至有的小孩子也动了手,小孩子抢到手后高举着避孕套喊着妈妈或者嫂子,说给你给你!
来询诊的大多数是妇女,也有稀少的男人。我在院子一避静处,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民蹲在墙根儿认真地看医生散发的宣传单《婚育知识》,我见他看得那么聚精会神,甚为感动,走过去问他看什么病?他指了指停在旁边的小驴车,说:“送我媳妇来看病。”我问他男人们为啥不来看病?他不好意思地说:“老爷们儿哪会得这种病!”我从他语气上听出、神态上看出在农村计划生育与男人无关的观念还十分严重。
我在院子里走着看着,来看病的远近村民都有,有的坐拖拉机,有的骑摩托车、自行车,很多赶着小驴车,院子里和街旁停得小驴车最多。农民们大多得的是腰腿疼病,这个地区是高氟区,从人们嘴里的黑牙就看出来了,绝大多数人都给我留下了“铁嘴钢牙”的印象。
一天下来,医生们累得东倒西歪,身后仍跟着要求“摸脉”的妇女。尽管农村的医疗条件已有很大改善,但人们对医药下乡的需求仍然十分强烈。在她们看来,大城市来的的医生都是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