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师，我是不是很笨？

第三个我教过的学生，是一个刚上初二的小女生，活泼、可爱，父母都是外来务工人员。

我是偶尔看了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然后打电话咨询得到的这份家教工作。当时广告上有这样一条规定：女老师优先，薪资面谈。当时打电话的时候，一听我是男生，虽然说的天花乱坠，但还是被她爸妈放入了备选行列，一周过后，她妈打电话过来，让我去试一试。

我选这份家教，主要是因为离学校近，坐公交车也就三站的路程。到她小区门口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这是一个老小区，爬上六楼，敲门、进去，印入眼帘的是他们公寓式的小房子，狭小的面积内一应所有一览无余，门口正对着的是一张能容纳三个人睡觉的大床，左手边是一台燃气灶，上面搭配一台老态龙钟的抽油烟机，右手边是一张靠床的宽约一米、长约两米的老式桌子，桌面底下紧挨着三个抽屉，再往下中空，两边是两个小柜子。小女孩坐在仅有的一张老板椅上，双手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桌子往右是一个小衣柜，没有独立的卫生间。

刚进门，他爸妈羞涩地点头，算是欢迎，小女孩光着脚蹲在椅子上，梳着两个羊角辫子，穿着碎花裙子，桌子上放着书包和她的课本、作业，我进门的时候她正在认真地写着作业，突然转过头说了一句老师好，我说你好，小姑娘真懂事。她爸妈说小姑娘爱学习又刻苦，作业常常写到晚上十点多，有时候因为一道题做不出来都会给急哭了，之前的老师不会教，说让我试试。

她爸妈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农民，安静地坐在床上，从床底下找出一张布满灰尘的凳子，拿布使劲儿擦了三遍给我，我坐在小女孩旁边，他们两个会一直安静地盯着我们看，我有种进了古代衙门的感觉，递上了状纸，只等两人宣判。

我教学生从来不会把题目给他们做出来，我只会给他们讲很多类似的例子，让他们自己看懂题目，找出解决思路。小姑娘抿着小嘴，学的很认真，我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在认真地听，就是理解的有些慢。幸亏我足够耐心，小女孩也努力得很，经常是一道题目得掰成几部分，每一部分重新讲几道由浅到深的题目，学到晚上十点，小姑娘的瞌睡不断，但还催着我把题目讲完。

晚上十点半，我下楼，她爸硬是要把我送回学校去，这是我上大学以来第一次坐摩托车，路上他爸说看得出我挺会教的，她闺女学习特别努力，经常晚上因为做不完作业或者说有几道题目不会而哭泣，两个人看了心疼却又没有办法。

送到学校门口，我下车，走了两步又被她爸叫住，她爸双手紧攥着摩托车车把手，明显能看出来用了很多力气，好像攥紧了能攥出钱来，嘴巴张张又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抿抿嘴，倒是跟他家姑娘很像，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低头跟骑着的老朋友一阵眼神确认，然后抬头对我说道，“那个，陈老师，你，你家教一小时多少钱？”

看着她爸身上那种特有的农民的朴实、老实的模样，我哪里还好意思多要钱。我说道，“我家教很便宜，不跟别人一样就为了诓钱，在校外二十，在学校十块。”我知道当时的市场价是三十块钱一小时，只有比这贵，没有更便宜的，我教的最贵的是五十块钱一小时。

她爸听得很认真，又有些惊讶，临走的时候只给我留了一句，“行，我回去商量商量。”

我进了校门，坐在教学楼旁的石凳上，看着夜空，星星特别明亮。我心里微叹，这次家教又不赚钱，想想小姑娘可爱的模样，释然，不再多想。

忘不了那个周天，她爸妈带她来到我的学校，忘不了她爸妈脸上紧张的模样，就好像小姑娘离开他们视线随时有可能丢了一样，小姑娘的眼睛却特别明亮。找个教室，随便寻个空位子坐下，我开始辅导，她爸妈坐到最后一排，肯定是盯了我们一上午，中午的时候硬是给我手里塞了十块钱，说是孩子和我的饭钱，她妈郑重其事地说道，“陈老师，我们相信你，闺女就交给你了。”

小姑娘确实是很努力，但也确实是理解的很慢，初一的基础不是很扎实，而且做题目的时候一道题目我讲两遍她如果还不会的话，就急躁地听不下去，但她很克制，不轻易表现出来，只是抿着嘴唇，写字拿出了刻字的力气。

我挺佩服这个小姑娘的，她很努力，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自律，只是她确实很笨，理解相同的题目她花的时间要比别人多出几倍。

她最大的优点是能逼着自己努力。只是学习上还欠缺一些技巧和方法，把这些问题解决了，她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会低。

一道题目讲上三遍，她还理解不了，我就会把题目拆散了，重新给她讲每一个小的知识点。有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难堪，有一道数学应用题，讲明白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看着试卷上还有的五道题目没有开始，不用我说，她自己就跟自己过不去。

小姑娘紧攥着笔，眼巴巴地抬头看着我，一脸委屈地说道，“老师，我是不是很笨？”

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让学习折磨地没了与年龄相称的快乐、随意，因为她跟她爸妈都知道，作为农民的孩子，要想改变只能好好学习。这唯一的路如果走不好，谁能知道孩子心里会形成怎样的恐惧？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你才不笨呢，只是有些小技巧、小方法你还没掌握，老师有信心，一个假期你的学习绝对能赶上去。不过，我倒是见到过一个特别笨的孩子。”

孩子都希望得到肯定和称赞，特别是来自于老师，来自于家庭。我的肯定暂时打消了她的顾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等待着我故事的继续。

孩子最怕形成一种“我就是最差学生”的心理感受，如果有更差的学生他们会有更多的理解和认同，但他们心里更会形成一种“我不是比所有的人差”的侥幸。千万不要小看这种侥幸，很多时候很多人都需要这种自我满足的“侥幸”才能活着。

我带她到图书馆旁边的大树底下坐下，跟她讲起那个特别笨的男孩子的故事，讲那个男孩子怎么不开窍，学习有多差，拿着画满了大红差号的试卷回家的感受，小姑娘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听完故事小女孩好奇地问这个小男孩后来怎么样了。我郑重其事地说这个笨家伙就是我自己。

小女孩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眼神中有些兴奋又有些怀疑，小女孩说老师你不笨，我说那是你没见过老师初中时候的样子，现在的你可比那时候的老师聪明十倍，所以老师对你的学习有十足的信心。

我带着小女孩转遍了整个大学校园，给她讲大学和高中的故事，一个月的时间我陪她把初一的知识重新学了一遍，甚至把初二的数学都学了一半。一个月的时间她写了两本子的笔记，第一天错了的题目第二天她至少重做两遍。

几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前两天的时候跟她微信联系，问她考得怎么样，她没说，只是说在等待大学的录取通知。

（四）学习不好，该怎么努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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