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硅谷,莫洛佐夫是一位很另类的观察者,在硅谷一片歌颂技术至上的声音中,他果断的发出一个技术至死的理论,引发媒体热议,却也树敌无数。2009年的TED演讲中,莫洛佐夫直截了当的说道:互联网并不能促进民主,反倒会助独裁统治一臂之力。
这句话在某些国家已经得到了验证。接下来的几年,他先后出版了《网络错觉》、《iGod》,为他反技术乌托邦的形象增砖添瓦,2013年,他出版了新书《To Save Everything,Click Here: The Folly of Technological Solutionism》(中文译为《技术至死》)。读完此书的原版,谈谈自己的一些感受:
这几年参加了不少IT公司的技术大会,这些大会无一例外都用各种灯光、LED包装舞台,硕大的舞台上往往只有一个演讲人,或用语言或用图片或用视频展示着该公司一个个的“创新”。在强烈的灯光照射下,让演讲人几乎看不到台下几千个观众的表情或样子,正是在这种环境里,演讲人更加投入地解读公司的“创新技术”。
我曾经在参加某次科技大会之后感叹:如果技术也是一种宗教,我们还有没有权利或可能做一个异教徒?
得到的回复几乎都是“不可能”。这看起来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人类原本以技术为自己带来更多自由,可到头来技术却让人类变得更不自由。在莫洛佐夫的这本书里,莫氏将这些IT公司及其拥趸们定义为“解决方案主义者”。也正如波兹曼曾一针见血谈到的:中世纪神父用酒、水和祷告来推荐上帝,如今技术专家则用报表、数字和调查来宣扬技术。
与这些“解决方案主义者”相类似,还有一部分人则极力鼓吹互联网的概念,他们相信互联网改造世界的方方面面,比如去中心化的社交媒体如何改变某些国家的政局(在我朝,当年那句“微博改变中国”让多少人走上“歧途”,这里姑且不表),比如金融互联网化引发的银行和监管当局恐慌,再比如2013年热炒的所谓“互联网思维”——以互联网的态度去做餐饮、做媒体甚至做成人用品......凡此种种,莫洛佐夫一律归结于“互联网中心论者”。
如果说“解决方案主义者”对应的是哪些大的IT厂商,以IBM、微软为代表,那么“互联网中心论者”则对应如谷歌、Facebook这样的互联网公司。前者是企业IT领域,后者是消费IT领域,这两类人或组织将一个人的生活与工作都置于“万能”的技术之中。技术就像空气一样包裹在你的身边:你的工作可以在家里完成,也可以去咖啡馆来做;你每一天的生活从屏幕开始,也自屏幕结束;无论在家还是公司,你随便一台设备都可以工作、娱乐,你在毫无失帧感的切换里享受着“解决方案主义者”鼓吹的的BYOD、“云办公”抑或是“互联网中心论者”口中的“移动化生存”与“精确化推送”。 然而,这些“解决方案主义者”只告诉了你企业需要大数据来驱动业务发展,却没有告知数据驱动型企业所面临的管理架构上的颠覆。当信号与噪声同时存在时,“解决方案主义者”再一次拿出解决方案.....而“互联网中心论者”则只告诉你互联网的免费意义,却掩藏了将你的信息与数据用于其它盈利的做法,他们做到了免费的精准化、个性化推荐,却从未提及如何避免大数据伦理问题,如何让“删除”也成为用户的一种权利。
这便是莫洛佐夫一直致力于做的事情,当“解决方案主义者”与“互联网中心论者”抛出技术万能论时,莫氏便小心翼翼的将其技术的另一面摘出来,以理论的方式予以还击。从克莱舍基、扎克伯格、施密特以及舍恩伯格,无一例外都是技术万能理论的倡导者,这其中,舍恩伯格这位写过《删除》的人最后还是跳到技术至上的阵营里,攒了一本《大数据时代》,居然还成为去年国内买的最好的科技图书。
人类处于一个过渡中的“混合现实时代”(Parag Khanna 与Ayesha Khanna夫妇语)。我们无力与技术赛跑,但我们可以与技术保持距离,共赢共生,但强大的商业利益让很多人有意或无意的陷入一种技术的狂热里,他们“受到乌托邦声音的迷惑,他们拼命挤进天堂的大门。但当大门在身后砰然关上之时,他们就发现自己在地狱里。”米兰昆德拉告诫我们要警惕政治乌托邦的虚伪,莫洛佐夫则提醒我们在拥抱技术时保持距离。
回到文章开头的情景,技术专家在舞台上为“布道”:
很多时候,我就是舞台下面无数观众的一员,当我坐下来时,我甚至看不清旁边的人长什么样,我视线所能看到的就只有舞台上的技术专家,他在手舞足蹈的展示着什么。我耳朵里也听不到其他,只是传来的是“创新、解决方案、趋势”这样的词汇。刹那间,我对自己的时空没有了任何概念,从视觉到听觉都失去了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