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双的剑,已经练到十分火候。现在,他要出关,去寻一个人。
塞北的夜晚很寒冷,赵无双用布拭着剑。剑是好剑,长三尺四,多年未再沾染血。赵无双擦完剑,长叹了一声,这次出关寻人,希望渺茫。
他想起十年前,白云道观上,他一人单挑武林三大高手,竟在四十九招内将“无畏剑”沈冰的剑折断,从此在江湖上声名远扬。
——但是名声,有时候却会坏了事,耽误了人。
赵无双赢剑之后,大醉了三天三夜,醒来后生活变了样子。一出门,处处是朋友,从塞北到江南,一路美人美酒,好不痛快。
赵无双到江南,本是要向“观潮居士”葛少修挑战的。葛少修却闭门不见,赵无双以为他畏惧,就在杭州住下,等着他。杭州的风很温煦,跟塞北的烈风不同,赵无双自小在塞北长大,皮肤干燥,在这里却喜欢上肤白胜雪的女人。
那个叫雪儿的姑娘,是他在流连花街柳巷时认识的,赵无双一眼就爱上了她。雪儿同样喜欢赵无双,那一天,她穿着天蓝色的衣服,在西湖的桥上与他私定终身。赵无双暗暗发誓,一定给这个女人最好的生活。
成婚前夜,赵无双躺在床上想象明天的细节。他掀起盖头时新娘绯红的脸颊,他凝视她时她脉脉含情的眼睛。突然一道白光从赵无双的眼前闪过,一支飞刀与一封信,来者不善,有人约他明日早晨决斗。
赵无双热血沸腾,他取出那把闲置已久的剑,舞了起来,他的身手还是一样的利落。
早晨,雾还没散,青山上。
赵无双背负着双手,徐徐走向约定的地方。他的对手却一早就来了。
对方是个年轻的后生,使一把青铜剑。好稀奇的剑,但赵无双只看剑,不看人。
三十六招后,他拿走了那把青铜剑。
年轻人输了,他把剑也输了。
赵无双回头时,他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无双快步下山,今天他只想快点见到雪儿。
街道上,七八个人持刀跟在他身后。他转身大喝:“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人站了出来,道:“赵无双,你知不知道跟你决斗的那个年轻人,死在了山上?”
赵无双大惊,他没想到事情来得那么突然。这伙人是向他寻仇的,他手中那把青铜剑,独一无二,正是铜青门的主人所用之剑。那个年轻人,居然是铜青门的少主!
赵无双正想解释,那几个人已经将他围住。赵无双只好亮剑。
铜青门果然是高手如云,这几个人里,有五个是江南出了名的剑客。其中使双剑的马如风,剑如行云流水,招招致命,赵无双的剑法变化不多,却刚好克住马如风的剑。以不变应万变,这正是赵无双剑法的秘诀。
马如风不占上风,周猛拔剑助他。这个人不容小觑,他是扬州派的高手,出手速度很快,剑锋直逼赵无双咽喉。
赵无双往后退了几尺,翻身跳到屋檐上,快步离开。这几个人,他万万不是对手。只是他不明白,那个年轻人,为什么突然就死了。
雪儿还在家里,等着赵无双来接她。她今天分外美丽,眉眼如画。她正对着镜子,赵无双突然闯了进来。他的身上沾了不少血。
雪儿失色,道:“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人在追杀你?”
赵无双没有回答她,拉着她的手,跳窗而出。
夜,夜深了。
赵无双没有睡,雪儿担心受怕了一天,终于睡着了。赵无双看着微弱的烛火,不禁摇了摇头。他从没见识过江湖的险恶。
——太顺利,摔跤的时候就更疼。
他的手确实有点疼,雪儿一直抓紧他的手不放。
一道白光突然闪过,一只飞镖,一封信。
赵无双看了信,半喜半忧。
葛少修同意与他决斗,时间是明天黄昏。他赢了,葛少修愿意利用自己的名声势力,还赵无双一个清白。他输了,也没什么,葛少修只要他那把青铜剑。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条件。
黄昏,赵无双赴约。葛少修已经来了。
葛少修用一把长剑,剑身狭长,与他的人很相衬。
赵无双带了两把剑,青铜剑用布包裹着,那把剑,他迟早要离身的。
葛少修笑了笑,道:“闻名不如见面,赵兄弟果然英俊潇洒。”
赵无双也笑了:“葛居士也是一表人才。”
葛少修声音沉了下来,道:“你是塞北人,为何不练刀?你练塞北的刀法,比学剑会更有出息。”
赵无双仰天大笑,道:“没想到葛居士也是俗人,我塞北男儿,为何不能使剑?剑又不是绣花针,在江南才子手里舞来舞去。”
葛少修脸上不无遗憾,道:“我希望你输了之后,从此再也不动剑。”
赵无双已有怒意,道:“我倒希望葛居士能信守承诺,还我一个清白名誉。”
葛少修点头,道:“一定会的。”
他拔出剑,剑尖来到赵无双眼前。赵无双的剑宽,挡在葛少修的剑前面。葛少修一晃来到赵无双身后,准备一击即中。
赵无双内力深厚,他一转身,将葛少修挡了回去。
他向葛少修劈去,他的进攻还带着刀法的痕迹。葛少修一跃而起,剑直刺赵无双的头顶。
赵无双躲开,用尽全力,破了葛少修的剑法。
葛少修叹气,他输了。
赵无双还没来得及高兴,从后面的树林里闪出两条黑影。两人是马如风和周猛。
马如风向葛少修拱手,道:“少主,你为何要亲自拿回青铜剑?”
葛少修摇头,喃喃道:“只有如此,才能让他使出全力。”
赵无双现在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葛少修闭门谢客,却暗中派人拿着青铜剑与赵无双决斗,又让人追杀赵无双,陷入困境的赵无双,只有拼死一搏,才有活路。
葛少修向赵无双拱手,道:“这都是我的错,我很久没有对手,太寂寞了。”
的确,他周围这些高手,也赢不了他。
“但是,”葛少修又改口道:“你还是不配用剑。”
赵无双没有理会,他放下青铜剑,消失在日落里。
回到客栈,雪儿已经走了。她留下一封信,告诉赵无双不必等,她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该点灯了。
赵无双在烛光下看着自己的剑,他决定从头再来。
十年后,他坐在关外客栈的凳子上,他的剑已经变了。他找的人,是一个女人。
他还在看剑,这时,客栈的门被推开,他抬起头,正好一个穿着天蓝色衣服的女人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