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老师,我虽然只是您众多学生的一员,但您却是最尊重我的老师……”读着学生的来信,我的眼眶湿润了,作为教师,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写信的学生是我当初实习时遇见的,这封来信一下子把我带回了那段难忘的实习岁月。

他独自坐在教室的垃圾桶旁,因为听课的缘故,我成为了他的“同桌”,他也自然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学生。刚开始接触的时候,他很羞涩,从不主动和我交谈,我们交流的方式就是一问一答,不问不答。而且我发现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他都没有直视我,眼神处于游离状态,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后来我通过班主任和其他学生了解到,这个学生的性格孤僻,沉默寡言,班上没有人愿意和他相处,成绩也很糟糕。但是因为他老实听话,后来就把他安排在了最后一排,成为了班上的“边缘人”。同学们似乎都快遗忘了班上还有这么一位同学,除了扔垃圾的时候。了解了相关情况后,我判定这个学生绝不是他们所说的呆板木讷,因为我每次听课的时候,他都会提前把我座位下的垃圾打扫干净。这个举动告诉我,这个孩子是善良的,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肯定事出有因。当我决定要帮助他打开心扉的时候,他却主动找到了我,告诉了我想知道的一切。

“老师,您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您吗?”

“为什么?”

“因为您是这个班上第一个对我笑的人!”

我对这个理由感到很吃惊,因为我本身也是个内向之人,加上重度脸盲,多数时候都是通过微笑的方式打招呼。

“从小我父母就爱吵架,他们每次吵架都会让我感到恐惧,久而久之,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厌恶,我极度缺乏安全感,我想把自己保护起来,最好的方法就是与世隔绝,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恐惧了,我也不会再听到他们的吵架声。”他闭上眼睛,眼泪已经涌出。“直到遇到您,还记得您第一次坐在我旁边听课的时候,您冲我一笑,那一刻我的内心仿佛照进一缕阳光,让我的人生充满了新的希望。”

“有这么神奇吗?”我递给他一张纸巾。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您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吧。”他笑着说道,这一次他的眼神没有游离,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很灿烂!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的实习生活即将结束。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的变化很大,正如他所言,他的心扉逐渐打开了,开始融入集体生活中,同学们也逐渐接纳并重新认识、了解他。这段时间里,他的确发生了惊人的转变,成为了一个“正常人”。

临别那天,班上给我开了一个送别晚会。班主任让他代表全班同学发表送别感言,因为大家都认为是我改变了他。正当他走上讲台,准备念稿子的时候,我突然示意他暂停。

“你真的改变了吗?”我拍着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问道。

“是的,老师,我不再自卑了。”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脸上带着笑意。

“那我走之后呢?”

他突然沉默了,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

大家都被这个场景惊呆了,他们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他,怎么就因为一句话就哭了。

“同学们,这两个月大家都看到了他的变化,这些变化才是他真实的反应,之前他都是在演给大家看的。”

座位下整齐地传来一声“啊”。

“他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你们逼的。”我继续说道。

座位下面再次传来一声“啊”。

班主任有点按捺不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还是让我来说吧。”他擦了擦眼泪,“我之前的确都是演出来的。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接纳我,我试图融入这个集体,但是我失败了。你们几乎都不正眼瞧我,我在班里的存在感连垃圾桶都不如。于是我就自甘堕落,希望引起老师们的注意,但是居然没有一个老师来找我谈话。就连班主任老师这一年里也只和我说过七句话,每次你下课经过我身边,我都会心跳加速,我认为你会来找我谈话,但真的只是路过。结果有一次你真的找到我,却是让我把垃圾桶收拾一下,说是有领导检查卫生。那天我一直盯着垃圾桶,不能让它出半点差错,结果也没有等来你的一句表扬。”讲到这里,他停了,教室安静得可怕,班主任老师更是一脸尴尬。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时他已泣不成声。

两年后,我得知他考上大学了,至于这两年又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信的末尾,他这样写道:

“没有您,我可能一无所有!致我远方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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