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世界杯的小组赛几近尾声,即将迎来淘汰赛的高潮阶段;但因为意大利这一届没能打进决赛圈,整个佛罗伦萨完全嗅不到世界杯节日的气息,这与两年前法国欧洲杯的夏日狂热大相径庭。如果您也和我一样,对当下的“世界杯热”提不起兴趣,那就听我聊一聊佛罗伦萨在文艺复兴时期“古典疯狂足球”背后的历史吧!
提到佛罗伦萨,意甲的球迷会为“紫百合”的”战神“巴蒂斯图塔而热血沸腾,特别是他那来自潘帕斯草原的豪放球风,还有他标志性的暴力射门。冥冥之中,古罗马时期佛罗伦萨的主守护神,正是战神马尔斯(Mars, 古希腊语是Ares),或许正是这股尚武血液,跨越历史的变迁,也影响了巴蒂的”暴力“球风。然而早在15世纪,“文艺复兴之都”就已经诞生了比现代的橄榄球更加疯狂、更加暴力甚至血腥的古典足球锦标赛。
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典足球锦标赛一般在每年二月的狂欢节期间举行,而永载史册的比赛发生在1530年代2月17日,这一天,身陷围城的佛罗伦萨人民如同弱冠之年的”大卫“一般,螳臂当车,睥睨着”歌利亚巨人“——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五世。困斗中的佛罗伦萨雄狮,如同城市标志一般,即便在极度窘迫之际,仍然通过其独特的足球文化,展示着她那颗代表着天生高贵和追逐自由的紫金之心。
与现代足球不同,佛罗伦萨古典足球更像是无限制格斗和橄榄球两种运动的合体。本着保护球员的人道主义原则,如今的比赛相比于文艺复兴时期已经变得相当温和,但是当笔者亲临比赛现场观看的时候,还有些许的不适应,在拳脚相加的生猛”足球赛“前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欣赏这场古典力量之美的视觉盛宴。
现在的赛季时间从古代的狂欢节改为了每年六月举办,依据佛罗伦萨中世纪的传统城区分成四支参赛队:分别是圣十字(Santa Croce)的蓝队、圣灵(Santo Spirito)的白队、新圣母玛利亚(Santa Maria Novella)的红队、和圣乔瓦尼(San Giovanni)的绿队。每支队伍由27名球员组成,他们可以在比赛中依照规则、有限制地使用手和脚来得分。
每年锦标赛的决赛当天,也是佛罗伦萨主保圣人,圣乔瓦尼(国内译作”施洗的约翰“,注意区别另一位写作《启示录》的使徒约翰)的纪念节日。天主教下的意大利,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主保圣人纪念日,那位圣人除了意味着在某一面的转祷特别有效外,这一天也是每座古城展现各自魅力的嘉年华时刻。
顺着”主保圣人“这条知识主线,我们再来捋一下佛罗伦萨的宗教相关历史。古罗马在此地建城之初(公元前59年),基督教尚未兴起,此时信奉多神教的埃特鲁斯基人的后代把战神”马尔斯“选为了主保神。此时的城镇也尚未因为纺织或银行业的兴起而蜚声海外,她仍是一个以农业为基础的不毛之地。但凭借其优越的地理位置,这里慢慢成为了通向东方贸易的必经之地,与此同时,早期基督教的传教士也开始在此传递东方的福音。但在君士坦丁大帝确立基督教为国教之前(佛罗伦萨的基督教化是在公元313年),基督教被视为异端邪说,而早期传布福音的使徒往往因为被罗马帝国迫害、而殉道葬身于异乡。
史书记载,佛罗伦萨最早的殉道者是圣米尼亚托(San Miniato, 传说他是来自亚美尼亚的王子),他在罗马皇帝德西乌斯(249- 251)统治期间被迫害斩首。据相关宗教人物列传描述,圣徒米尼亚托被斩首后并未咽气,他缓缓站起、双手捧着自己的头颅,在殷红的血泊中艰难地爬上了Florentinus山丘。米尼亚托对门徒解释,这是他命中注定的长眠之地。尽管在罗马帝国覆灭后,佛罗伦萨的统治权几经易手,但是佛罗伦萨的子孙并没有遗忘这位先行的圣徒,1000年前,人们于他的陵墓封土之上,建造了下图这座极具东方神秘韵味的San Miniato修道院。
按常理,将“圣米尼亚托”确定为城市的守护者似乎更合情理。但是公元6世纪末,北方伦巴底的入侵让佛罗伦萨陷落于蛮族之手,或许是奴役者为了树立威严,也或许是为了抹除城市的历史记忆,伦巴底人最终选择了”施洗的约翰“作为佛罗伦萨的主保圣人。
然而,每个城市的独特历史基因和记忆符号并不会被完全擦去,虽然”圣乔瓦尼“的名字渐渐被人接受并延用至今,但每年欢庆的压轴烟花环节,则被有意或无意地安排在了圣米尼亚托教堂台阶下的广场进行;同样地,具有古罗马异教色彩和尚武气质的”古典足球“,虽然与基督教的教义精神风马牛不相及,但如今却成为了佛罗伦萨宗教节日”嘉年华“中的最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2018年6月26日于佛罗伦萨
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