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两个星期前就走了,南下去找他的工作。他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家里的典型反例,尤其我姥姥在转述别人家的某些小事时往往要捎带上他,或对比,或类比。有时我觉得一个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虽然有些好高骛远,但是暂时还没什么不好,于是替他说两句话。但我的说理往往是不具有说服力的,毕竟事实摆在那里。理想纵然美丽却昂贵脆弱,无数次在生活的冷漠中折断了腰。
我其实挺喜欢他的。我记得我有一年回农村去玩——那时我姥姥尚未完全放弃喂饱当年一家五口的土地。我们从地里摘几个西红柿,沿着大片的玉米地向一个山头走去。那很远,远到在我的记忆中我们两个曾无数次坐在路边休息。那是个新奇的视角,我抬头能看见道路两旁极高的而我叫不出名字的树,它们横七竖八地遮住天空——这个视角让一切都高大了起来。我身后总会有细长的玉米或者矮胖的黄豆,总之它们都是绿油油的,很有朝气地生活在那里,偶尔风吹过来,它们便很愉快地笑一笑。
他跟我说,他想全家人唯一能陪他走这一趟的,大概就只有我了。我有些吃惊,继而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是局促地回答,啊,是吗?
我们两个有些像同一类人,这种感觉让我始终对他怀有一种亲近感。我们都有点莫名其妙的敏感以及对陌生人的某种抗拒——或许后者在我身上体现得更为明显。我一向敬佩他有思想——一个有思想的人该是多么可贵。大概因为我的虚空,所以羡慕他内在的充实。因为我头脑的泛泛和乏味,所以喜欢他偶尔激进的论调。
他跟我说他要去北京学Java了,要是他面试的那几份工作碰壁了的话。祝他好运。
最近的天气不太好,总是苦着张脸。偶尔下一阵雨,阵势都不小。下雨天没什么不好,下过雨后连空气都没那么憋闷。我一直想试试在雨里奔跑,上学期期中因为没带伞终于如愿。下雨天和上学期某次停电的晚自习总让我联想到浪漫主义这个词,我妈很多次嘲笑我那个停电的晚上并没有什么可浪漫的,但我固执地觉得全班同学齐声在黑暗里朗诵琵琶行的感觉很美。我喜欢大家一起围坐在黑暗里聊聊天,但我讨厌一个人待在黑暗里。那让我觉得自己空前脆弱,四面八方的疲惫袭击着我。
有时候总是觉得很沮丧,还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和失落。究其原因,连我自己都没什么头绪,没法对症下药自然就不能自我安慰。事后我想大概是闲得慌,一个忙得脚不沾地的人没时间顾影自怜。生活无论如何,只要我没死,就会年复一年地继续下去。我是绝不会甘心屈居人后的,我既然活着,就活出个样子来。
纵然活着的目的只是为活着本身,但是“不甘心”这个词太可怕了,它能让你的欲望膨胀到无限大。
前几天——大概得前几个星期了吧,没搬家之前——我朋友找我去打羽毛球。我打得不好,唯一的一点技术是我十二岁以前我爸爸教我的,然而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我迟迟发不出球,自己也觉得尴尬,又觉得拖累了他。然而他很温和,不厌其烦地等我,我很感谢他宽容我的无能。回家的时候楼下店铺的人都站在街上,隐隐约约听说是停电了,我们俩就在楼下兜圈子。我想起我数学作业还没有做,然而却并不那么十分地着急——这种轻松的散步时光可不多见。我喜欢与一个(我最多只能接受两个)好朋友一起散步,散步时可以天南海北随心所欲畅聊人生理想,这个时候我总是格外话多。
最后还有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听说我一直很喜欢的男生终于跟他暗恋良久的女生表白了,只可惜被婉拒了。
我想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的。
我本来以为他会高考之后再说。祝他好运。
17.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