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最初进入边城,这里俨然是一派桃花源的景象。它如此美好而令人感到舒适,凭水依山的小城中,驻扎着一营使人几乎可以忽略的军队,人们的门前檐下,晾挂着衣服和其他食物,男子们在屋前劈柴,妇女们穿着浆洗的蓝布衣裳闲聊做事,动物也悠闲自在,然平静中也不失了适当的繁华。“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来形容再合适不过,较之繁忙的都市生活,边城更像是心理的美好归属。
灵山秀水中生长出来的人,也是不同寻常的,掌水码头的顺顺事业富有,却慷慨而不拘小节。他的孩子天保与傩送兄弟也如他一般身怀绝技而品行良好;撑船的老人好为他人着想,渡河的人也是慷慨仁义,甚至于沈从文笔下的娼妓,也是带着这边城的淳朴特色的,她们也是爱憎分明的,甚至在梦里,她们为也为那为止倾心却不守约定的男子或悲或恨。
翠翠身上,更是淋漓尽致地体现着这山水孕育出的美好。翠翠的母亲曾恋上屯防军人,他们以这边城特有的方式——唱歌而相识相知,最终无法在一起的两人前后死去,只留下一个女儿。山中翠色逼人,因着这山水,“翠翠”就成了这遗孤的名字。 沈从文笔下这女孩子多么美好而蕴含有灵气,“把皮肤变得黑黑的,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她活泼,与爷爷争着渡船,她善良,从想不到任何残忍事情,她有孩子的灵动活泼,也有少女对爱情的淡淡憧憬,她曾把鲜花插在头上,扮作新嫁娘,也在阵阵鼓声中,为两年前的旧事怀念不已。翠翠是如此的纯真,初见傩送在朦胧夜色中,“鱼咬了我,也不关你的事”,她误会他的好意。明白真相后的翠翠吃惊而害羞,而似乎只是件小事的经历,却让十五夜晚再多的热闹在少女心中也不过成了过眼云烟,甚至以后的端午,似乎都是为朦胧夜色中尚未谋面的少年而存在。
翠翠对傩送的喜欢,常常流露在不经意之间,她知道端午祖父必然去顺顺家时,“心中很快乐,好像目前有一个东西,这东西仿佛很明朗的在眼前,却看不准,抓不住,想放又放不下”,到了总期盼的河边,到了那吊脚楼下,“祖父要翠翠过河街船总家吊脚楼上去看船,翠翠却似乎有心事怕到那边去”,少女对少年朦胧的情感,小心翼翼的喜欢,全像那溪水,在文字间流淌开来。吊脚楼上看龙舟,除了龙舟前头上包着红布的年轻人和关于他的旧事,翠翠早连自己的黄狗都忘尽了。当听到别人说,“还说二老欢喜一个撑渡船的”,翠翠不禁脸发了烧;而傩送也喜欢着翠翠,已经无可置疑。
现实往往是作弄人的,天保是来提亲的人,翠翠的心事,如同她抛入水中的豆荚,没有丝毫纠结之意。幸而豪放的少年兄弟并不把这当作爱情的阻挠,他们用最传统的歌唱方式来赢得少女的心,这与翠翠母亲爱情中的奇妙吻合,再次到来的爱情悲剧,似乎在这歌声中,逐渐显露出来。“又软又缠绵,我像跟了这声音到处飞,飞到对溪悬崖半腰,摘了一大把虎耳草”,少女的描述让天保最终放弃希望,带着对爱情的失望,天保坐船下水,却因意外丧命于水中。再见傩送,翠翠躲入后山中摘笋,归家后的篮中,却是一大把的虎耳草。
老船夫得知真相,却又好像预感到自身死亡的来临,他迫切的希望翠翠能得到托付,天保的死却成为无法跨越的鸿沟。虽还有着对孙女无尽的担忧与不舍,最终在暴风雨肆虐的夜晚,一切的负担压垮了老船夫,他永远的沉睡在了雷雨将息时。溪水仍长流,过渡人流还是往来不绝,老马兵代替了祖父,暴风雨中坍塌的白塔也恢复了旧貌。物是,只是人非,带着对天保死去的愧疚与对翠翠难舍的爱意,傩送也离开了小城,“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不知归期,然翠翠和那渡船,会一直等在那里吧。
读完边城,突然就想到网上一首小诗: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曾经一见面便与你倾心,可我宁愿没有与你相见,这样就不会产生与你的爱恋,与你爱的这样深,那么又要怎样与你分别,免得活着或是死去,都要饱尝这相思之苦。可我又深知,翠翠这样美好的女子,不会后悔与傩送的相识相知,也不会后悔对傩送的等待。这是一场爱情的悲剧,却也是一场对于坚定爱情的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