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辗转外地求学,飞机,火车,汽车均有幸尝试过,从闽西小城,到北国冰城,从滚滚红尘的帝都,到偏僻冰冷的萨哈林岛,长途坐飞机火车,短途便坐个汽车,。在这么多交通工具之中,我对于硬座情有独钟,爱得深沉。
飞机快,上了飞机,不眨眼的功夫,几个小时便到了目的地,最没有什么故事性。卧铺则是很娇气,人一上卧铺便昏昏沉沉,没什么心思做事情,倒头一睡,旅途便过去了,感觉除了走过这路,时间就是浪费了,可惜得很!唯独这硬座,烟火气十足,感觉还在这茫茫人海之中,荣幸之至。
坐硬座的人,也是五花八门,有学生,有农民工,有垂垂老者,也有活蹦乱跳的小孩,年轻人或三五成群凑在一桌打牌,或低头各顾各地看着手机,老头儿老太太们则闭目养神,听着火车上的广播。邻座的姑娘化着浓妆,假睫毛像刷子一样贴得老长,似乎想要打扫一下她心灵的窗户。对面是一个学生模样打扮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本 追风筝的人翻看着。
硬座的两侧的行李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书包,大的,小的,圆的,方的,衬着车里昏暗的灯光,就想崖壁上的悬棺。走廊上挤满了站票的乘客,正为自己出了一样的价钱却遭此待遇而愤愤不平。他们有的插着腰倚着座站着,有的坐在自己带的小马扎上,昏昏欲睡,有的则坐在自己占据了半个过道的硕大箱子上,看着旁边有座的小伙手机视频。乘务员推着餐车来时,他们便极不情愿地骂骂咧咧起身来,灵活地收拾起马扎,侧着箱子,踮起脚,收臀收腹,等餐车一过,他们就松懈下来,各做各的,一片祥和。
坐一起打牌的年轻人多是借了买票随机出票的缘分,大多互不相识,为打发这长长的路途,凑成一桌,嬉笑怒骂,谈天说地,输赢不论,直至困了,便把牌一扔,伏案小憩一会儿,或鼓捣一下各自的手机。稍有些见识的中年男子一般会主导了聊天的话题,说得津津有味,尤其当这一堆人中有个操东北腔或京腔的人时,尤为热闹。旁边的大学生则对这些讨论不置可否,听到好笑段子时,女孩子们也会莞尔一笑,心猿意马地做些无关紧要的事。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所有人便开始各显神通了。站票坐马扎的光头大叔从旁边的蛇皮袋中掏出一串红肠,一袋腌鸽子蛋和半瓶白酒,一个人在过道上喝起就来。旁边的中年大叔看了口馋一过来讨上一杯酒,热火朝天地聊起来。隔壁的阿姨则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作为一个主妇的贤惠,从书包里拿出大盒小盒的饭菜,招呼丈夫孩子吃饭。年轻的学生们则来时泡面,有红烧的,有酸菜的,也有小鸡炖蘑菇味的。也有些人,以女生居多,则不大吃饭,以零食或者水果充饥。也有些买了餐车上四五十块却不怎么丰盛的盒饭。
想起2014年本科毕业时,晚了些没买到坐票,一张站票我从哈尔滨站到赣州,长长的几千公里,却也不甚无聊。旁边一位阿姨也没买到票。她是典型的东北妇女,一张口也大大咧咧,性格豪爽,说起儿子儿媳来,满脸堆笑,她此番便是去深圳给儿子带孩子。儿子夫妻俩均在深圳上班,买了房子。旁边还站了一位沉默寡言的姑娘,一开始沉着脸看着手机。后来阿姨话匣子打开之后,她也加入进来,才知道是山东威海人,在湘潭大学读党史,刚毕业。参加工作不到一个月,她一个寝室的绥化姑娘突然被检验出胃癌晚期,她坐了两天火车赶到绥化一个小山村之中,见了她最后一面。一个月前照毕业照时还活蹦乱跳的人,一个月之后却形容枯槁,面如死灰,张口不能言了。说到此处,她便不顾场合在过道卫生间处嚎啕大哭起来。阿姨递上纸巾,一顿安慰。车行到山东聊城时,一个短信给她报来噩耗,室友走了,她又是一顿大哭。我跟阿姨从聊城安慰到麻城才让她停止哭泣。真是位性情中人!
这几年,我总在坐硬座时候才能碰到这些活生生的故事,才能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打开话匣子,推心置腹。尽管车一到站,我们便又混入这漫漫人海,再不相见,甚至我们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但那些故事总令我感动不已。
我喜欢这硬座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