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家》
文/黎峰
这些年生活待我们不薄
托党和国家的福
我们家也办了几件过去想办而没有办成的大事
先是给父亲在后山坡上盖了间小圆屋
用了砖头、石块、水泥、沙土若干
青石碑上刻有我们的名字
不过父亲的名字更大更显眼
在世时他的眼神就不好
不知道他下山的时候会不会迷路
从一个江湖游侠到隐士
估计父亲有一个艰难的适应过程
好在，路程并不远
母亲也原谅了他人生的鲁莽
决定不再给他难看的眼色
我们作儿女的还能奢求什么
之后的一些特别的日子
母亲不停的给父亲送去香烛、斋饭和纸钱
交代父亲要省吃俭用细水长流
而我们相信，在梦里
两个老人必有一番深谈
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父亲这边停当以后
我们开始着手老屋的改扩建工作
毫无疑问，母亲是最坚定的支持者
她认为孩儿总有叶落归根的时候
现在她身体还扎实得很
再劳动个十年二十年也没有问题
把老屋翻新就是最好的行孝
这真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新房落成时母亲却病倒了
随后她改变了说法
坚决认为盖这么大房子是给孩子添拖累
“这得欠多少账啊！”
父亲活着时她就被欠账欠怕了
对我们的故作轻松她不以为然
但新房真是好啊
照得母亲心里亮堂堂的脸上红信信的
不管怎么说，母亲是离不开这个家了
儿女的家太遥远了
遥远得她只想拒绝逃避
在没有土气的城市丛林中
在无法掌握的生活用具面前
在无人交流无法适应的节奏里
母亲只有投降只有逃离
我们只好尊重她老人家的意愿
尽量地顺应她的生活需求
将配套的鸡舍牛棚猪栏添全
还接上了土制自来水砌了洗澡间
保障她基本的生活乐趣
至于将来，只有且行且珍惜了
我们尽量将这个生命喘息期人为拉长吧
唯愿母亲大人身心康泰福寿绵长
希望她尽量减少超负荷的劳动强度
不在山中田间地头和菜园里跌倒受伤
希望她老人家信守诺言身心彻底清闲下来
在房前屋后的小圈子里步态安详
领着鸡鸭猫狗分享平和
希望每一个问候到达时都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
现在，在那青山绿水的跌宕里
我们有两个老家分别住着父亲和母亲
他们近在咫尺又阴阳永隔
谁也扯不散他们
我们要做的就是孝顺他们理解他们心疼他们思念他们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失人生只剩归途
慎终追远这是曾先生的教诲
我们谨记并践行
孔先生则提醒“色难”
是呀，犬马能养，不敬，何以区别人伦？
无违而孝，忧疾而亲，又在几人之上？
何况那一句沉重的“父母在不远游”
纵是有一万个理由
我们也只能含羞纳愧地说
我们真的不是好儿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