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不及装扮好自己,高中时的闺蜜lily就站在我的面前了。我不会想到,跨越着两个城市,从相约到相聚,只用了两个小时。
我拉着她的手,细细地打量她,她满面春风,身材依旧健美,上身穿粉红色northfac棉服,配一条蓝色阔腿牛仔裤,脚踩深棕色平底皮鞋,手提一款精致小包,休闲而不乏时尚。我们彼此相顾,傻傻地笑着。
她因激动而神采飞扬。她说为了赶路,她只带了一个手机就跑了出来。因为身上没有现金,坐公交时。为一块钱而遭遇了尴尬。
“我们竟然是同一款的眼镜啊!颜色和样式,百分百的一样。”我说。
“正好是吃晚饭时间,烤肉哪里的有?”她向我做了一个鬼脸问。
我说:“几万学生的大学校园,还愁没处吃烤肉吗?”
显然,我们的交流有些跳跃。
坐在小店里,我手拿菜单一脸茫然,因为我从来不吃烤肉。我将菜单翻来覆去看了两分钟,还是直接交给了她。
她也不客气,很快就搞定了。
我问她:“喝啥酒?”
“白的啊!白酒才过瘾。”
我指了一下吧台,意思是你自己选去。她知道我不喝酒,就一个人做主了。
她自己倒了满杯,也给我倒了一点。好了!开怀畅饮,就从这一刻起。
我万千感慨,三十五年前,那个与我畅谈人生的女孩又坐在我面前了。只因为一句:“想你了”,她便脱下瑜伽服,疯疯傻傻地从一个城市穿越另一个城市,直接向我奔来。她这一奔,恰似穿越了三十五个春秋,从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中年妇人。难能可贵的是,她尚存一份少女时的情怀,这足可以令我感动今生。
在我们中学时代的最后一个学年里,一个轻盈灵秀的女孩,像清风一样的飘进了我们的教室,她就是lily。
lily的到来,不仅吸引了无数男生的目光,同时也让女生们感到了耳目一新。她的到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女生可以生得那般妩媚。当然漂亮女生绝不缺少,但媚气十足却非她莫属。
能让男生偷觑的女生,不光让男生争风,也往往会让女生吃醋。而我总是另类的,我是最懂得欣赏女生美丽的外表和有趣的灵魂的。因此我身边永远不缺乏既有有趣灵魂又有漂亮外表的女友。
很快我就和lily成了蜜友。轻松的时候,我们淘得比男生还甚。深沉的时候,我们大谈人生。积极的时候,我们憧憬诗和远方。当时我写了好多诗歌,lily便成了我第一个读者和评论者。
后来我们分别考入了不同的城市读书,只有通信,却没有见过面。为了能相见,我们曾经策划过若干次旅行,只因为太穷了,只是过一过嘴瘾,没有一次落到实处。
此时当我们跨越了地域,跨越了三十五年的时空再相聚时,我们的心灵仍然能碰撞出火花。我们依旧可以大谈人生了。
我和她说,当我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时,我感觉自己好虚无,我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一个灵魂不是孤独的。”她却突然泪奔了。我们举杯,一饮而尽。
谈到气质时,她说:“一个人的气质,会暴露你家族的底牌。一个气度非凡的人,绝不是自己一生一世的修炼,这要归结于祖辈几代人的荫佑。”
我说:“这叫贵族气质吧,有人和我这样提过。那是祖辈一代又一代基因传承的结果。”
谈到家族,我们惊奇地发现,我们的祖辈们在九一八事变之前,就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了。他们同为社会名流,在民族大义和个人气节上,让后代的我们引以自豪,并在地方志中,都留下浓重的一笔。却原来,我们的渊缘从百年前的祖辈时就开始了。只可惜,我们的父辈早已作古,更多详实的史实,我们无从考证了。
我说:“难怪当你你款款走向我的时候,你就给我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当时我们还不懂,这叫气质。”
她说:“感谢祖辈,能够给我们一点点好基因,使我们不至于谈吐粗俗,举止失雅。”
于是我们再度举杯,共同说cheers。
和当年一样,她用一张刁钻的嘴狠狠地扒我许多臭毛病,扒得淋漓尽致。
我开心地笑着,夸赞她说:“只有懂,才能扒得如此准确到位。”
她建议我说:“以后不要再读先秦诸子了,丢掉那些哲学思考吧。要多多涉猎现代最前沿的信息,以便让自己的思维融入现代元素,免得落伍,跟不上时代节奏。”
我则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的收不住嘴。和她尽情地侃大山,是一种灵魂的升华。
她说:“哇!你完全不会傻掉的,思维好活跃的。”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先前总和她说:“你的活力至少小我十岁。你活一百岁都不止啊。而我,觉得自己就要傻掉了。”
她说:“别!千万别!那样我会很寂寞的。”“趁着你傻掉之前,我们还是好好聚一下吧。”
谈到时代,她无限感慨说:“能够赶上改革开放的伟大时代,和前所未有的和平盛世,我们是何等的幸运。今天我们可以充分享受现代科技创造的一切物质成果。”
我说:“我们要感谢伟大的时代,也要感谢当初一路拼搏着的自己。为时代点赞,也为自己点赞。”于是我们干了第三杯酒。
我们就这样,不停地说啊说。在小餐馆直说到打烊,回到住处,又说到了凌晨十一点。钻进一个被窝,仍旧在说。
最后她说:“睡觉!这张嘴是租来的吗?”
第二天一睁眼,我们用一张租来的嘴,继续高效率发挥作用。除了说以外,还有吃啊吃,喝啊喝。
通常,从健康考虑,我从不吃烧烤,不吃小食品,更不吃小摊上的食物,就连水果我都吃得很少。可是和她在一起的二十几个小时,我所有的禁忌全都解禁了。她就像齐大的那些孩子们一样,一路吃,一路喝。她叫的好多东西,我不但没吃过,没喝过,就连听都没听过。她居然还吃炸臭豆腐。我说我不吃,但见了她大快朵颐的吃相,我不禁流了口水。去超市里走一遭,手里便有了一大袋食品。
她如此不知节制自己的嘴,竟然保持着少女一样的魔鬼身材。而我呢,总是和自己的嘴过不去,每每吃着苦行僧般的食物,可还是这高那高,有着橄榄球一样的体型。她说这一切都是几十年练瑜伽、游泳的结果。
我们这张租来的嘴,还有第三个功能,那就是朗声大笑。
回顾以往的乐趣时,大笑;说得眉飞色舞,无比尽兴时,还是大笑;扒得对方体无完肤时,依然大笑。
有一件事情,让我们笑出了眼泪。当年读书时,周末只吃两餐。真是太饿啊,肚子不争气,老是咕咕响。也顾不得尴尬,反正人人如此。我们就去饭店稍垫一下,只能买一个馒头,最多两个。没有下饭的东西,就用馒头蘸酱油。后来,全校七八百学生全这么干,饭店受不了了,将酱油全部藏起来。
该说再见了,她说:“你不必送我,我自己随意就好。”
我说:“可以,来时不接,走时不送。”
可是公交车停下的一刹那,我还是跳上了车。一路上,我们继续高效率地使用一张租来的嘴。
她进了候车室,过了安检,向我挥手一笑,我也同样回馈她以挥手和微笑。直到此时,我们租来的一张嘴,终于停歇了。
我转身出了站前广场,坐公交原路返回。我上了楼,微信她说:“我到家了,按着动车时刻表,你也快到了吧?”
十分钟后,她回我:“到家了,我手里拿着一棵葱,正准备晚上吃海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