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非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大哥死前,我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大哥死后,我也依然没能找到答案。
多说一句,我是一只狗,二哈。
再多说一句,我大哥是一只猫,英短。
在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上,很多狗友跑来向我讨教,如何认一只猫做大哥。
简单总结后,我的经验是:操作不难,只需四步。
首先,你有个主人。
其次,你的主人有个大哥。
再次,你主人的大哥养了猫。
最后,你有了一只大哥。
这个回答引发了葬礼上最热闹的动乱:集体乱吠。
狗友们七嘴八舌地责怪我没有仔细审题,经过两只边牧由浅入深地诱导,我才明白,原来他们想要投靠的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只猫,而是像大哥这样的猫。
像大哥这样的猫?
我大哥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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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仅以初次见面的第一印象来看,我大哥符合很多尖锐的形容词。
高冷、淡漠、桀骜不驯,肆无忌惮。
那是我被主人从收保护费的狗肉店救......或者说是抢回来不久,正值主人的大哥,也就是某个帮会的首席大佬,五十华诞。
那晚,各路英雄豪杰纷纷来贺,作为效忠大佬的小弟之一,主人负责把酒足饭饱的各位好汉安全搀扶至各辆豪车的后座。
而作为献给大佬的贺礼的我则负责眼巴巴、直勾勾地盯着满桌子的残羹冷炙,摇尾讨食。
然而不管我多么锲而不舍地摇尾巴,根本没人注意到角落里有只为饱腹而奋斗的励志狗。
这让我很忧伤。
当然,比忧伤更多的是气愤。气结呲牙,愤而狂吠。
“你太吵了。”
“......”
我停下咆哮,竖起耳朵迅速定位,没等锁定目标,目标已自行降落。准确的说,是咣当一声从二楼直线坠落,砸在我毫无准备的狗爪子上。
就在我疼得胡乱转圈的时候,地毯上这团蓝灰蓝灰的不明物体将四肢缓慢伸展开来,毛绒绒间露出一张圆到足够让我怀疑狗生的大脸。
怎么会有猫......长得这么胖!
“舌头不要伸得那么长。”被腹诽的这位艰难地翻过肚皮:“会显得很没有教养。”
教养?
我不由自主地把舌头缩回去半寸,然后开始思考这两个字的含义。
思考的结果当然是,“您搜索的内容不在脑容量范围内”。
冷眼旁观的肥猫慢条斯理地伸个懒腰,漫不经心地把我从头到尾扫描一遍,果断地丰富了关于我的二次评价:“又吵又蠢。”
“.......”
我决定用一爪子糊过去的方式来挽救岌岌可危的尊严,可这个想法还没酝酿成熟,就被他无比冷漠且霸气侧漏的眼神半路拦截了。
猫爷瞄着我缩回爪子,再次翻了个白眼:“......又吵又蠢又怂。”
这不奇怪,我敢打赌,世上任哪只狗看到这只猫都会临阵怯敌的。
虽然只是圆润的一坨,看上去也并不凶神恶煞,但这只猫的脸上,脚上,双下巴上,尾巴尖上,或者是身体其他哪个不确定的位置上,总是迸发着某种莫名嚣张的气势。
后来的某一天,大哥亲口告诉我,这种咄咄逼狗的能力,叫做“不怒自威”。
属于大佬的专用词汇。
“类似的还有颐指气使,口蜜腹剑,卸磨杀驴,一不做二不休......听懂了吗?”
那时的我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无知感到困扰,出言即不逊:“那么我的主人呢,他也有专用词?”
猫爷只觉得好笑,难得和蔼地拍了拍我的脑门:“傻狗,你还是不懂,连专用这个词都是大佬专用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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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来,我给大哥当狗腿子的这些年,获益良多。比如我之所以能够继续留在主人身边,自由出入大佬辽阔的宅院,完全取决于大哥突发奇想的一个巴掌。
那晚宴会之后,宾客陆续离开,主人精疲力竭,大佬兴致缺缺,所有人都在为意犹未尽的狂欢找寻散热的出口。
“老四!”
“哎,大哥!”
被点到名的主人小跑前进,堆着满脸笑意,低头哈腰地点燃了大佬叼入嘴中的雪茄。
“这狗,哪儿来的?”
“您前两天不是说想养一只玩玩吗?我就从朋友那里挑了一只,先带来给您瞧瞧,要是能入眼,您就留下玩,不入眼,咱再换。”
大佬瘫坐在真皮沙发中央,乜斜着一双倒三角眼,从嗓子眼深处咳出一声:“呃......嗯”。
主人大概是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又往大佬半满的杯子里添了几滴茶水。
“长得倒是有个狗样。
“多谢大哥夸奖,这狗长得的确,嘿嘿,毛色不错。”
我很纳闷,一只狗长成狗样难道不是最基本的生物学原理吗?
“但这哈士奇,似乎不好养啊。”
“......大哥提点的是,是我考虑欠妥,这就带走,这就带走。”
我更纳闷了,哈士奇不好养难道不是最普通的社会学常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