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会变化。外形上、心理上都是如此,只是你预测不到这种变化有多大。当年念大学时本年纪第一帅哥,在毕业十几年后再见到,已经俨然长成了大号胖版的蜡笔小新。风流倜傥的年级长,后来留校,官至学院副院长时,一头浓密的黑发已随风而逝;美丽的女同学做起了传销,避之惟恐不及。孙燕姿唱道“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这个只能说是个案。在《北京遇上西雅图》,汤唯离开吴秀波几年后又在纽约帝国大厦偶遇,真是凡人不能享受的奢侈。
大多数时候,重逢或者邂逅多少有点尴尬。
翔子在高中时是我的同桌。后来我大学毕业跑到一所学校里教书,赫然发现学校的校医正是翔子他老妈,当时觉得就是个意外。再过一两年,我跑到别处混日子,渐渐不再联系。十多年就这么过去。去年在上海浦东机场准备飞北京,因天气原因延误,还改了登机口。我郁闷地在新改的登机口晃荡,迎头就意外地撞上了翔子,他也因为飞成都航班延误改了登机口。当时两人对视一愣,就感觉好像这个世界有一缕奇怪的丝线,把人给串在一起,让我们哈哈大笑。几个小时后,我们各自在相隔千里的两座城市里,不知下次何时见到了。
沙包是当年考到北京高校的学霸之一。当年中学念书我跟他还有点较劲的意思。结果高考的时候他的各科成绩总分跟我一模一样,除了数学。高了我整整50分。有一次回家乡,在一大型活动现场,看见沙包一身笔挺的民警制服人模狗样地分配手下各种任务。待他稍有空,我赶紧凑上去大声喊道“沙包,是我!”然后就见这厮脸往下一放,冷若寒霜地回答道:“叫我大名!”得,一下又回到中学时互相较劲的时代了。这个邂逅因我自己的原因变得好不尴尬。
最难忘记的是我大学的一个同学。这位姑娘长相有些不敢恭维。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她变得很自卑,学习成绩一直不好。后来跟不上进度被退学处理。然而她还是不断出现在学校里,努力地旁听各种课程。她的最后结果我并不清楚,只是听说精神出了问题,最后回家静养去了。每次回到母校,差不多都能在周边遇到她。虽然她因为吃药而身体严重发福,但那双呆呆的大眼睛我却一直记得。她早就记不起我,只是瞪着眼睛看了我一眼,便从身边走过。
不知为何,那么多年我一直记得她,就像我记得班花的面容那样准确,甚至更加清晰。然而我没有勇气跟她打招呼,绝对没有。
最后一位要说的是我初中时的同桌。我记得这孩子当年飞扬跳脱,经常以在手上弄出点血,拿钞票出来剪碎为乐,也常常漫山遍野地去捉蛇挖何首乌泡药酒,冬天里把教室后面的竹编垃圾筐点燃取暖。后来就慢慢不联系了。跟他其实没有什么奇特的邂逅,就是回老家时他加了我的微信非要见面聊聊。那一聊从下午五六点钟聊到了快凌晨一点,全都是这厮在絮絮叨叨地说醉话。没错,当年热爱胡闹的小朋友现在已经变成了醉鬼,两手已经发抖,呈现出慢性酒精中毒的倾向。可怕的是他醉了也不去躺下休息,就这么牛头不对马嘴地跟你胡扯。最后大家各自散掉,他非要送我回家。哪知道到我家楼下后,突然要出租车司机开车到他位于卫计委的办公室去,要让我“好好看看他工作的地方”。
那天我连滚带爬从出租车里跑出来。后来他怎么跟司机纠缠的就不知道了。我想那是我跟他见的最后一面,如果他不戒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