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火车,本想睡会,可身边坐的老头手里捏着两个核桃不停地把玩,发出“克嗞克嗞”的声音,不停地响,弄的人心不舒服,就睡不下了。我想老头这样把玩肯定很得意,是不是有种抚摸少女肌肤的感觉?我看看他,想看出他的心态,他面无表情,眼睛半闭着,头不动,身体也不动,就是靠着椅背坐着。这是一种安静的神情,只看脸绝想不到他的手还在动,我猜想他是在享受。
我不能被他发出的“克嗞”声给限制了,于是我就想别的事。我出差北京多,都是在西客站坐车,每次排队检票上车时就看候车室里的大屏幕,也不是必须要看它,而是站在那排队眼里不看个东西绝对是不行的,不看心里就缺点啥。我记得以前大屏幕显示的是文人字画和书法,有画的老虎,有画的马,书法有魏碑似的严整凌厉,有张旭似的天马行空,至于作者是谁,我都记不得了。今天看到的和以前不一样,除了一些明显的商业广告外,更多的是旅游景区的宣传,图片很美,有山有水有树林,一看就引人向往。有的说“华人寻根谒祖圣地”,有的说“XXX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的干脆摆出一片古建筑群落,直接说是某省某个地方。这也不错,候车时有美图享用并且还能积累一点今后旅游的目的地,也算是有收获了,总比站在人堆里无所着落地瞎看强。
我突然发现没有“克嗞”声了,一看,老头睡了,趴在狭窄的窗台上,背对着我。我心里有种胜利的感觉。刚才乘务员来到我们身边问上面谁的行李,老头说是他的,乘务员问是啥,老头说是钓鱼的漂,轻的很,乘务员说别伸出行李架免得掉下来砸到人,老头站起来用手摸摸他钓鱼的漂,嘴里一直在重复“轻的很”。这期间我没有看到老头什么时候把两个核桃收起来的,我猜大概是他摸钓鱼的漂的时候,他不玩这个了,我心里也就轻松了。
但我也没睡意了,就想今天早上的事。路过一所小学,大门口的墙上写了某某班某某特长,比如一(4)/英语剧/秸秆扎刻、二(2)/田径/快板,这是学生集合的地点,我在其他学校门口也见过,不同的是其他学校好像没有“特长”这个类别。我不了解学校的教育情况,但我觉得将学目分的这么细,说明学校必有这方面的资源和师资配备,教育水平也差不了。想当年我上小学时,只有语文数学思想品德三门课,一个老师全部教,哪有这么细的分门别类,现在真的是不比当年了。
老头起身到车接头处走动,我觉得可以彻底地思考了。说候车的事和学校的事,两者本就不搭边,是什么将两者联在一起呢?意识,是我的意识。我一直在关注人的意识问题,也在看这方面的书,我坚持认为人就是意识流的存在,意识从一个地方流到另一个地方,没有停歇和中断,这是没有异议的。但我有个地方还不明白,意识为什么从这个地方流到那个地方而不是流到别的什么地方,比如为什么我的意识从老头流到候车室再流到学校,这中间有什么因果关系?我还没看到这方面的研究。我觉得这和人当下所处的环境有关,环境决定我现时想什么,老头、候车室、学校,这三个在时间空间上离我最近,我仍处在这三者作用的环境之中,直接而强烈,决定了我现时的所思所想。当然,人的意识具有“统觉”,这是康德说的,统觉保证了我意识流的连续和一贯,让我一天两天一年十年都保持着统一的自己,不至于变化太大以至于明天的我变成完全不同于今天的我。环境给了我思考的题材,我用统觉把这些题材统一起来,就是说老头、候车室、学校是题材,我的统觉将这些题材联系起来,这就是意识流。我想这也就是人了。
老头回到座位上,拿出手机开始放戏,一听就是豫剧,常香玉常大师唱的。看来老头也有他自己的意识流,他从核桃流到钓鱼的漂又流到豫剧,希望他很好的一直流下去。我对听戏也有点兴趣,比刚才那“克嗞”声好多了,看来有时候人与人的意识流也能交叉到一起,我该听听老头放的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