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雨季,是湿答答的回南天,屋里墙壁和地板都是水渍,整个跟浸泡在河里一样,天气也一改之前的燥热,变得阴冷,昨天还是短袖,今天又披上了外套。
作为一个互联网公司的小白领,林梅子偶尔会遇到加班,开会讨论也好,活动策划也罢,都是领导顾蔓的理由,也是打工白领的无奈。林梅子平时工作态度挺认真,这次会上却心不在焉,望见外面还在下着雨,面露担忧。
她有一份很重要的快递需要拿,最好别被雨淋湿了。
顾蔓三十多岁,长得成熟美艳,很会察言观色,看出林梅子的神情,笑着问:“梅子,是不是肚子饿了?”
小组的人知道林梅子爱捣鼓吃的,跟着嬉笑起来,讨论会气氛一下变得轻松。
被领导发现跑神了,林梅子低头不好意思,笑道:“没有,现在时候还早......吃晚一点也没事。”
顾蔓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哎呀一声,说:“快8点了,时候不早了,难怪你饿了,那今天先这样,明天我们再把方案过一遍。”
小组的其他人暗地一喜,还是林梅子会讲话,两三句就可以下班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于是就这么散了会。
林梅子拎着饭盒出公司大门时,外面的雨变小了,赶上拥挤的班车,到了家楼下的一个小卖铺,一对外地夫妻开的,可以帮忙代收快递。她翻出自己的快递,给了一块钱寄存费,顶着细雨匆忙跑回了家。
若是普通快递,也不用这么着急,只因这是老妈寄来的家乡土特产——腊肉,腊鱼和薯粉,最好别浸水,否则容易坏。打开包装,她松了一口气,老妈是个谨慎的人,方方面面想得周到,早已拿塑料袋里外三层裹好了,盒子虽打湿了,腊肉这些却未沾半滴水,里面还有干豆角和干辣椒,也都好好的。
这个时间点已经来不及买菜,菜市场差不多关门了,现有的食物来的正好。
腊肉上带有烟味尘埃,林梅子洗了三遍,再用开水煮了一遍,才开始切肉做菜。肥肉部分用来榨油,炒菜会比较香,剩下的猪油渣她准备下面条吃,填饱一下空虚的肚皮。
如果说有什么面条做起来快速又美味,那自然是西红柿鸡蛋面。小块碎丁状的西红柿在锅里炒成糊状,倒入冷水煮开,及时地添了猪油渣,水一开,就可以放面条了,加两勺生抽提味,打好的鸡蛋液倒入滚烫的面汤中,很快就会结成金黄色的鸡蛋面皮,红黄颜色衬得特别好看,出锅时候洒上几颗葱花,这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就成了。
林梅子爱极了西红柿的酸味,面条吸溜进嘴里,红色的热汤喝进胃里,还有充满嚼劲的猪油渣,几分钟一碗面吃进肚子,在这个稍冷的雨季,在刚刚加班回来的夜晚,是多么的暖心呀,小小的简单的幸福。
在这个喧闹的大城市里,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唯一能够让林梅子与家乡产生联系的,就是回忆和美食,正如这块老腊肉,从老妈手里跨越上千公里,寄到了她手上。
而老妈手里的腊肉,是由山里的外公熏制而成。猪肉是年前乡下宰杀的土猪,不是市场里的饲料猪,这种土猪肉吃起来满嘴溢香,绝非饲料猪能比,不管是新鲜吃,还是烟熏成腊味,吃一下就明显地区分出来,用老妈的话来说,“饲料猪肉是没灵魂的”。只有家猪熏制出浓缩的腊肉,才会特别香。
外公所住的瓦房老屋后面有一座山,长了不少柏树,茶树,都是用来烟熏腊肉的好材料,砍伐起来也方便,因为这一座山都属于他。如果有剩的谷糠或橘皮,铺在柏树枝叶的暗火上,飘起满屋子的烟雾,肉里会熏入柏树淡淡的清香,肉片晶莹剔透,油光金黄,非常好看。
小时候林梅子会坐在土灶前烤火,听外公讲着山里的精怪故事,听腊肉怎么烟熏最好,往往听着听着,她吃完一个烤红薯,就会迷迷糊糊困了,最后是由老妈抱回床上睡觉。
这些都是儿时的记忆,林梅子原本以为都忘了,没想到看到腊肉,就从脑海闪出那些画面,真是温馨而遥远。
腊肉的做法很多,怎么搭配都浓香入味,花菜,莴笋,蒜心都是搭配好手,可惜因为加班,这些菜她都没有,菜市场早已关门,但是老妈寄了干豆角,倒是一解材料的缺憾。
干豆角用温水泡发了十来分钟,吸收水分变得饱满,就差不多和腊肉片一起下锅炒了,放点八角,桂皮,还有干辣椒,炒出香辣味,放点开水,就可以倒进紫砂锅炖煮,大概半个多小时后,揭开锅盖,就会闻到一屋子的香味。
经过这么久时间的慢炖,腊肉入口即烂,又不失筋道,怎么可以这么香!而干豆角吸足了腊肉的汤汁,油光发亮,绵软可口,叫人停不下来筷子,这样的老菜搭配,林梅子可以一口气干两碗米饭。
当然,她的减肥计划不允许她这么放纵,克制一下,只能一碗米饭。
腊肉吃多了容易腻味,需要蔬菜解一解。林梅子想起冰箱还剩一根胡萝卜,干脆清炒放点盐和酱油就起锅,简简单单吃起来爽脆微甜。
再带上两个苹果,这样一安排,什么都有了,饭盒很完美。
等到饭菜全部装好,已经差不多十点了,林梅子望向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淅淅沥沥,朦胧的水雾笼罩这片古村落,夜色静谧下,像是一个疏离幽婉的南方姑娘。
这样的天气,需要关紧所有的门窗,如果你不想满地都是水。林梅子来南方这么久,早已没有初次的震惊,针对回南天,她很早就在衣柜放好了干燥剂,防霉除湿效果很好。
洗了一个热水澡,见时间还早,林梅子便打开电脑,策划一个活动方案,顾蔓白天会上有提到,还有不少细节需要斟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白领,本没必要下班还处理工作,正常人会觉得很傻,又没半分加班工资,但她就是想,再努力一点点,再做好一点点。
就好比做一道菜,她会尽量做到美味,材料要齐全,火候要看好,不能烧焦,不能炒老,一旦炒菜时分心,这道菜往往不好吃,不是糊了就是咸了,味道不好没人爱吃,多么可惜。
整理完这个方案,林梅子关掉小台灯上了床,窗外还在下雨,滴答滴答敲打在玻璃上,犹如钢琴催眠曲,雨天夜晚,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当然是听着雨声,慢慢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