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0年2月22日,广东省千禾社区公益基金会“社区互助防疫—千里马行动基金”支持,合禾学院承办的“疫情下的生活故事”写作营启动。本次课程邀请了何老师、柯老师担任授课老师,主要面向流动人口社区的妈妈、社区工作者、社区工作的志愿者。共有29位正式学员,5天里书写,他们累计写了文章152篇,共计71259字。 我们通过故事写作的方式,记录生活,陪伴彼此。以下是学员的文章,已经获得作者授权。
【前言】武汉封城后,我经历了什么?
如果提起1月23日这一天,你会记起什么呢?这一天,武汉“封城”了。
随着这个消息的发布,防范新冠病毒的序幕从此快速拉开。不同的人在这个序幕之下,其心境与遭遇是如此不同。
如果将大家当时当刻的情景当成一块块拼图,那么聚合拼图后,你会看到它不同的底色,有恐慌、有无奈、有慌乱……深嵌其中,它就像时代的烙印一样,就这么刻在我们的心中。
这是由一群由打工妈妈、公益机构工作者、城市支教志愿老师等写就的文字,朴实的语言背后,是对时代的新注解,以普通人的生活记录为时代塑像——我们深处特殊的历史时刻,愿为它留下记忆碎片。希望这记忆的碎片不会消逝。
一个特殊的会议
【作者】廖凤婷
作者简介:廖凤婷,来自广州市南沙区妇联、飞翔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大岗活力亲子园服务点工作人员
1月22日,16:50分,我看了一下表,还差几分钟就下班了。
护士长突然与我们说,“今晚大家都不要走,留下开全院职工大会。”我听了,心里嘀咕着,“临时组织全院职工回来开会,有什么大事呀?”
17:00分,我和几位同事边走边笑地走进会议室,看到院领导们正在紧张地商议着什么事。全部人齐后,院长开始讲话。
“武汉‘封城’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传播途径蛮广,现在源头还没找到……。”
“春节的假期取消,全院人员24小时待命,不许外出”,院长在台上说着,我们在台下则小声讨论。
末了,院长还强调,“不要觉得和自己没太大关系,每一位发热看病的患者者有可能是感染者,千万不要漏诊。漏诊的医生可能会被取消执业资格证。”
当院长说完“让我们一起加油准备好打这场硬仗”,我们在台下却沉静了下来。
开完会赶紧收拾回家,家人正在吃饭。我说,“疫情严重,不容小觑。我们要做好防护啊。”家婆不以为然,回说外面的人都不紧张,也没啥防护。我赶紧说,“我们院医生漏诊都会取消执业资格证,说明事态很严重了。”
在家戴口罩,4天后我选择离开
【作者】周义霞
作者简介:周义霞,公司职员,来自广州番禺区傍西村
1月22日晚,我才知道武汉发生了疫情。我先生赶紧在家楼下的药店抢购了两包口罩,“这20个口罩值钱啊!比平时贵了好几倍。”我听着,没多想。
当晚,我们一家三口戴着口罩去广州南站坐火车回河南老家,当时并不知道这病毒会“人传人”。在车站里,看到大家都戴着口罩,我开始有点担心了。
1月23号中午12点左右,我们到达河南老家。本来,我弟计划开车到信阳高铁站接我们,可当天高速封路,我们只好拼车回到县城。
开车司机和同车的两位乘客都戴上了口罩。
那天,下着小雨,天气非常的冷。我爸和我弟在县城等着我们,家人团聚了,心里都很高兴。
晚饭时,一家12口人,4个孩子8个大人坐在电烤炉边聊天。聊到武汉疫情时,我一想到家里这么多口人还没有口罩,赶紧到淘宝上找。看到一家网店便宜又实惠,以为自己找到宝了,还转发给亲人群和同事群,叫大家赶紧下单。我分别下了三个订单,一单是4盒200个口罩,再加上赠送,总共300个,给河南老家的亲人用。另一单则寄到广州,我先生的公司年后开工肯定要戴,总共600个口罩。还有一单是专门为我儿子准备的儿童N95。
但是,这家网站很快就被封了。幸好,钱是退回来了。
1月24日6点05分,一大清早,被公司的采购群信息吵醒,“公司要求通报关于武汉疫情接触情况。”看到这,我心里有点惶恐,我坐高铁经过武汉啊。
“工作会不会丢了啊?丢了怎么办?房贷怎么办?”我的脑子一下子蒙了。这时,电话响了。公司经理来电催我赶紧报告个人信息,我这才回过神来。
在老家,我的亲人们开始都在关注疫情,并讨论“封城”。我一想到,我们一家三口属“外来人口”,还坐车经过武汉,别人作何想?那时起,我们三人就再也没有离开家门口半步。
而我爸妈则开始每天烧醋熏房间,大半夜还在烧,熏完家里每个角落才去睡觉。
家里4个孩子一起看电视、玩手机游戏、捉迷藏,形影不离。看到小侄子感冒未好,还流着鼻涕,我有点担心,便嘱咐儿子说,“一定要保持距离”。可不到两分钟,孩子又玩到一起去了。
我去跟我妈、弟媳商量,让4个孩子都戴上口罩。等孩子都戴上后,我的心才稍微轻松下来。可是刚戴上,中午吃完饭后,孩子们的口罩早就不知放在何处。三个孩子再也不愿意戴上口罩,我只好让儿子好好戴着,并让大家看电视的距离都隔开来。
等孩子玩了半天,我才惊觉我手里还拽着儿子刚刚脱下的口罩,原来我儿子戴上了另一位孩子的口罩,还把口罩戴反了,弟媳看到此景笑着说,“这下可好,隔了半天细菌全吸进肚子里了。”
我当时有点慌乱,赶紧让儿子去洗脸洗手,严格按洗手七步法,热水蒸脸,折腾半个小时,洗完后就拉着儿子上楼了。
河南老家实在太冷,而我每天也都在惊恐中度过,一边怕孩子不小心感冒,一边公司同事群里时时报疫情防控情况。
弟媳提出要带侄子回城了,说家里人太多,还要个个戴着口罩,既缺口罩,又担心出事。我心里想,这多不好。于是,我们提前改签了高铁票,1月27日,回到老家的第4天,我们坐高铁回了广州。刚坐上滴滴车,司机就告诉我们说,哪些村封了,都不让外来人口进去了。我也担心房东不让给进家门口,心想,才年初三应该没那么严格吧。
到家,已是晚上11点。
无声的祈祷,看得见的不安
【作者】唐丽
作者简介:唐丽,社工助理,来自广州海珠区南洲社工站
早上7点,我准时起床吃早餐,餐后开始我的每日必修课——打机:登录-邀请好友-打排位。按照惯例,我都会看一遍各位玩家的ID,思考每个名字的字面含义和假想背后的故事。
打完几局,我发现“武汉”二字出现的频率有点高,百思不得其解的我打开了“度娘(搜索)”,眼前白花花的一页“武汉封城”字样。5分钟过后,我对“武汉”有了新的感想,最起码游戏玩家的ID让我觉得这是一种无声的祈祷。
没了玩游戏的心思,电脑开机,打开央视视频APP,播放综合新闻,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新闻,一字不落,字字细品。
这是封城的第2天,而我已经5天没有出门了。
我在广州,一个人住,平时的习惯是一次买一周的食粮。今天也是到了采购物资的时间,但是家里没有口罩和类似这次疫情的必需品。
或许人流量对于这次疫情来说是造成广泛传播的另一个原因,人流量居多的广州不容忽视。
在去采购的路上,我依稀见到几个保持距离的行人,其中两个不戴口罩的行者成了这段路上十分瞩目的存在。一个人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上下扫射,想要把我“穿透”。是的,我没戴口罩。
时隔5天,我再次来到商场,人流量照常,我愣了一下,怎么都是青年人,老人和小孩不见踪影。我拿着要采购物资名单的纸条,按上面一件件放入我的购物车,当我找不到消毒水向商场人员寻求帮助时,他与我保持了1米的距离,告诉我,“已经没了”。
我由开始的从容变得有些不安。以最快的速度将物资搬回家,再出门去药店。
我在路上估量着,要准备口罩、消毒水、酒精等,价格不要高得离谱,就可以接受。
药店的大门紧关着,开着铁门留着缝,一位药店人员站在一大箱口罩旁边,大声喊着:“买口罩的先排队,买药的先等等”。人有点多,药店工作人员拿着一张二维码图片,买口罩付款的人他会另拿自己的手机收款,口罩50元一包,一包5个,效果只是防尘。
这是完全无法抵御病毒的口罩,令我好奇的是他竟笃定地认为一定会有人买,即便高价。但这附近只有这家药店。或许是为了心安,或许是为了不搞特殊,我买了一袋50元口罩。另外再购置了一些常用药物、维C、抗毒口服液,价格没有浮动。
回到家,我在外出的衣服上喷上酒精消毒,再进行清洗。再次打开APP看新闻,看到医护人员全副武装,我就知道隔离病毒,肯定不止戴口罩那么简单,也不是喷喷酒精就可以了。
什么人哟,嫌弃我们
【作者】罗俊香
作者简介:罗俊香,幼师,来自佛山顺德区,是屏二村社区骨干。
新冠状肺炎疫情暴发严重,我宅在家,一周没出门买菜了,家里的冰箱已被清空。
吃完早餐,我认真地戴好口罩下楼了。
二楼的陈阿姨隔着门缝跟我打招呼:“老师,去哪呀?”
“好久没购物了,出去买点肉菜。阿姨,你有什么需要帮买的吗?”
“家里面粉几天前吃完啦,你帮我买袋吧,早上做包子吃。等等,我先给你钱。”
“不急,买回来再给吧。”
陈阿姨70多岁了,老伴80多岁,一位中学退休教师,就两口子在家。二老身体健朗,也很勤快,每天到天台上运动,并打理他们的空中小菜园。我住顶楼,也常上去,大家自然熟悉,见面也有很多话聊。阿姨还不时送我几棵自己种的菜,我也乐意帮一些小忙。
到了超市,我快速地选好要买的东西,用手机付了款。我提着面粉到陈阿姨家门口,阿姨乐呵呵地说:“谢谢你啊,有你帮忙真是好,这面粉多少钱呀?”边说边掏钱包。我急忙说:“阿姨,找零钱麻烦,你微信扫给我吧。”
其实,这是非常时期,我不想接触现金,担心这钱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有没有病毒。
“我们这把年纪的人哪里会微信付款呀,我们微信没钱的。”阿姨笑着说。
“那以后再给吧。”我赶紧说。
她老伴看出了我的担忧:“我给你新钱吧,整的、零的都有,本来是准备包红包用的。”
没借口拒绝了,我只好从包里抽出了纸手帕,隔着纸张接过了老人递过来的钱。这时阿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再说话。
我刚转身,门就“呯”的关上了,接着传来了陈阿姨不满的声音:“什么人哟,嫌弃我们?我们都没出过门,我还没嫌弃她呢。”
第二天,我上天台运动,陈阿姨正在给菜浇水,“阿姨好,这么早浇菜呢?”我照常打招呼,陈阿姨一改往日的热情,看也不看我,只是“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我胸口好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