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日早晨,我坐火车来到大连,为了看一眼某个人说过的大海。
凌晨五点抵达,此时的大连还带着薄薄的秋天清凉的雾气,背着行李茫然地走在安静的大街上,路边的法桐长得高大,几乎快要遮天蔽日,突然不知从哪里闯入一辆老式电车,正是《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里》出现的有轨电车,在这雾气里宛若精灵一般,那一瞬间仿佛走进了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大上海,电车叮叮当当沿着轨道穿过繁华,走过喧嚣,见证了多少衣香鬓影,红尘万丈?
在大街上游荡了许久,找不到一家既无客满又价钱公道的旅店,于是深悔未曾早些在网上订房。穿街走巷许久最后找到一家小小的旅店,是一对年轻夫妇开的,老板笑得很温和,老板娘在门口晾晒被单,一个小小的男孩子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玩积木,很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下午早早地出门,朝着星海广场去。刚下公交,四周便熙熙攘攘的都是游客,看来大家都是冲着广场去的,广场很大,是仿欧式草坪的样子,大片大片绿色的延展的草坪,在北方特有的明艳得耀眼的阳光下美得温柔动人,广场中央有小小的童话式的小店,旁边站了一个年轻人大抵是在演示吹泡泡的机器,顺着风好多泡泡晃晃悠悠而来,轻盈地,脆弱地,在阳光下将七彩变换得极其曼妙。游客们大多很雀跃,尤其是小孩子一个个欢欣地叫着,奔跑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彩色的梦,还有年轻的女孩子,光影下明媚的脸,微笑里洒落的都是欢喜。
向来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一味地跟着别人的脚步走,在广场上慢慢地踱步,不知何时一阵阵清风徐来,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充盈了起来,五脏六腑仿佛被熨斗熨过似的,舒展得无法言语。慢悠悠走着,眼前开阔起来,视野里出现了一座大桥,我很是纳闷,心想这是紧挨着大江吗?再走几步,冷不丁眼前是无限开阔的海面,大海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了。
大海原是这个样子,海水本是蓝色,在阳光下愈发显得其蓝得清透,在海天相接的地方只看到一条直直的线,往两头无限延伸下去。偶尔有海鸥急急地跃过海面,往天边飞去,渐渐成了一个点。我坐在海边望着海面,心里想起那个人说的“听说从未看过大海的人第一次看见大海会有想哭的冲动”,本来是为了寻这冲动而来,可是此刻心底却平静得厉害,也许是这个海滩并不是用来感怀的好地方,人很多,很嘈杂,想要好好地追寻回忆原是该去安静的地方罢。
沙滩上不乏游客,其中有一对金发碧眼的小双胞胎男孩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们长得实在很漂亮,是油画《维纳斯与天使》上小天使的模样,白白的小脚踩在细细的沙子上,晃晃悠悠朝海边走去,时而有浪冲了上来,他们便拔腿转身就跑,尖叫着,笑时脸上有深深的笑涡,仿佛不知道世上有烦恼这回事。受到感染,我也脱掉了高跟的鞋子,用双脚去感觉大海的温度,毕竟十月,海水已然有些凉,细细的沙子在脚底摩擦,赤脚总是能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不留神一阵浪扑过来,海水淋了一身,裙子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很是狼狈,偶尔因此尖叫一身会引来周围人的轻笑。
就这样沿着岸走,看着自己的脚印深深浅浅地印在沙滩上,不到几秒马上又被扑上来的浪给抹平了,宛若前尘往事都在岁月里打磨得光滑细碎,再也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我想这大抵就是我们的青春吧,来之前我想过来到你的城市,去走你来时的路,去坐你坐过的电车,去看你看过的大海,去感受你成长的城市,可是呆坐在这海边,关于我们的种种我一点也记不得。
晚上躺在旅馆的小床上,窗前有一棵很高大的法桐,北方的道路上遍植着这种顽强的植物,没有月亮借着灯光也可以看见它绰约的树影,我很喜欢安静地欣赏这种窗前的植物,它们就像一个静默的倾诉者,不带窥探性质地,在你的窗前,与你对望,告诉你它的历史过往,经历的风雨,以及美丽的青春。
我的旅游,本带着寻找某些东西的目的来,然而终究是是丢掉了一些东西,原来忘记你,从来都是单枪匹马的事情,不关沿途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