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秋风不再悲凉

          世人都在赞美秋天。秋风送爽,天高云淡,硕果累累,丹桂飘香……

      其实,我也是爱秋天的。那个秋高气爽,稻花飘香的九月,我初为人师,成就满满;那个工作疲乏了的周末,我央求先生陪我一同去感受秋天的妩媚,他满足了我。秋,赋予了人类太多的想象和诗情画意。我在秋风里看到了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闲,也读懂了马致远“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悲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害怕起秋天来。每到秋天,就会平添一丝愁绪。今年秋天刚到,我的幺姑奶突然离世,我在她的灵柩前伫立,不敢相信一生慈祥和蔼的姑奶从此将与我们永别。家族一同吊唁的阵势让我忍不住掉下了伤心的泪水。我们的姑奶走了,一家人都不敢告诉爷爷,怕他受到刺激。九十几岁的爷爷却缠着爸爸问:“家里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至亲、客人?”爸爸只得骗他说:“他们是来打新冠疫苗的。”我在一边哀叹,爷爷活得糊里糊涂的了,他是否知道现在正是疫情期间,是否知道这新型的名词“新冠”或者“德尔塔”?他更不会知道,他最爱的妹妹即使比他小了二十几岁,也早早的弃他而去了。如果爷爷知道妹妹走了,以他的脾气,即使是背,也要喊人背他去看一眼。可是,病入膏肓的爷爷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打击,爸爸只得忍痛隐瞒了事实真相。

        秋风一刻也没有停歇,从早晨一直吹到徬晚,从晴天一直吹到雨天。我在早秋的清晨嗅到了街边桂花的馥郁,停下了晨炼的脚步,努力的吮吸着这早开的桂香。也第一时间把桂花开了的喜讯分享给早起的鸟儿们。就在刚才,当我才给这篇文章开头时,躺着的弹簧床摇动起来了,我瞬间意识到哪里又地震了。自从2008年5月12日地震之后,我再次感受到地震余波的冲击。虽然两次都是地震波的传入,这次地震发生的地点却越来越近了,就发生在临县的毕节,感觉危险就在我们身边。确认的确是地震之后,我在家人群里发了这样一段话:“我在床上明显感觉到,虽然时间短,还是很可怕的。危险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生命脆弱,好好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吧!”我希望家人、亲人们珍惜活着的日子,有生之年都努力的活着。

        那年深秋的徬晚,天阴郁可怖,久病的妈妈弃养。我们在呼呼的秋风中送妈妈入土,却丢下孤僻的爸爸一个人独守空房。昨天是一年一度的中元节,我做了简单的饭菜,驱车回家陪爸爸。他在电话里阻拦着我,我去了他还在责怪说就要下雨了,我不该回去的。我争辩着:“下雨又怎样?我开车不怕。”我知道爸爸嘴上虽然责怪,心里却是欣慰的,有哪个父母不愿意儿女回家的?与爸爸吃完简单的晚餐之后,我为爸爸收拾厨房。没有女主人的家,厨房实在是不堪。爸爸又来阻止我了,什么都说他会做。我依然一边争辩一边收拾,直到把锅碗冰箱全部打扫干净之后,我才心安的回家。

        独自一人开车的路上,我的鼻子一阵阵发酸。如果妈妈还在,如果爸爸找的后妈能和他好好过日子,爸爸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记忆里,爸爸活泼开朗,总是带着微笑。自从妈妈病后,他开始邋遢,开始沉默,开始失眠。与后妈一起生活的前几年还好,他似乎又找回了生活的意义,我们都很欣慰。与后妈分居以后,爸爸又开始失眠,又会半夜刷手机,又不好好吃饭。我曾央求他来到我们身边,给他单独的房子居住,他不肯;他说想玩陀螺健身,我立马网购,他没玩两天又放弃不玩了。昨天明明做了很清淡很新鲜的瓜尖莲渣闹带去,他依然只吃一点点就放下了碗筷。爸爸的冰箱里放满了儿女们带去的各种蔬菜食品,他总是不吃,每次我们回去,都要把上次的全部扔掉。为了不准给他买吃的回去,他几乎把我们当着仇人。

      生命里总有太多的不舍和思念需要我们用一些方式去缅怀,去记住。自从妈妈去世后,我学习封包写包。每年中元节前,我一定会准备好钱纸封皮,认真而虔诚的为已故的亲人们准备纸钱。每写一个亲人的名字,我似乎都在和他们对话,他们好像就在我身边。给妈妈写包时,我又想起了她在世时的情景,每逢过年过节,她一定要我们跟着进贡老人。烧香,烧纸,最后还要我们磕头、作揖,求老人保佑。昨晚给亲人们烧纸钱时,为了响应文明祭祀的倡议,我们背着纸钱走了几里路去到郊外焚烧。偌大的一片空地上,前来烧纸钱的人家很多。大家互不招呼,都沉浸在肃穆的氛围里,虔诚的与亲人们相处着。哪个都不愿受到周围的干扰,就怕一分心,耽误了亲人们领取纸钱的时间。我们烧纸钱时,先把一封封如信如书,有名有号的纸钱叠放好,累成高高的小山,然后点火点香,静等纸钱一层层烧透,随风飘远或者化为灰烬,我们才肯离开。

      尽管说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可是我还是愿意相信,已故的亲人没有走远,他们就在我们周围。不然,怎么供奉祖宗时,都要求仙人们保佑呢?妈妈在,公公在,奶奶在,外公外婆二舅姨妈,以至于新故的姑奶,他们又在另一个国度相遇了。在那里,他们还是亲人,还是亲戚,他们凝聚成一个大大的亲友团,保护着他们的儿孙,保佑着他们的后代。这样一想,秋风其实没之前那么讨厌了,它也有着一丝丝温情。妈妈去世了,即使爸爸很孤独,可是他有我们,有他的孙子们时常回去叽喳淘气,他会释怀的。若干年以后,我们也会成为儿孙们的故人。生老病死,大家都无法选择,惟愿有生之年,珍惜活着的每一天,珍惜每一个与亲人相聚的日子。

      愿秋风只送爽,不再烙上悲凉的影子。让我们在秋风里一起登高,一起赏菊、喝酒,一起看亲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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