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讲一个收养儿童的话题,我突然想起一个许久了的故事……
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实习生,在别人的城市苟活着。每个月有二百元的生活费,除了吃食堂没有能力住公寓或租插间。我只能四处寻找住处,军营和医院的疗区都住过,实在沒地方去,就到火车站地下的放映厅看通宵的录像。那里的条件很差,凳子坐着都硌屁股。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我又去看两元一夜的录像,演的什么不重要,也不好看,无非是港台的三流影片。我只是寻一个背风暖和能对付一夜的去处罢了,于是就到最后一排,类似一个破旧沙发的地方可以躺一下。仅使噪音很大,气味也混杂,依然没能阻止我适应它的能力。我也不止一次在这里睡到第二天的黎明。
正当我和衣欲睡的时候,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挤到我的脚边,他蓬乱的长发,破旧的衣裤,一眼就看得出是个流浪儿童。那年头,在火车站附近这种弃儿靠乞讨生活的小孩见的多了,我并未在意。
看他揣一碗饭吃的好香。我坐起,好奇的看他吃什么?
那小孩可能从我的微笑里读出了一点善良,也不躲我。
而我也从那孩子眼神中读出了纯真和干净。
我竟开始和他聊了起来,他给我讲了他的悲惨童年(不想写在这里,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当年的日记里。一定是很惨的,不然哪个孩子会有家不回,偏偏要去没有目标的异地流浪和乞讨呢?)。
我一下子就很是为他难过起来,搜寻了所有衣服口袋,只剩下七元钱,我记得很清楚:一张五元和二张一元。我塞到他手里。他不要,又推回来,我再塞给他,他又不要。他说:你不要给我钱,给我的话也会被录像厅的老板收了去,因为老板管他们一群流浪儿的吃饭。白天出去乞讨的钱都要全部交上去,私自留钱会被打的。
我问他:那你将来怎么办?
他说,我只等着自己长大,然后去复仇给过他伤害的人。
我正告他:不要去冤冤相报,要学会走正道,挣干净的钱,过正常人的生活……
然后我告诉他我的名字,并且要他一定记住我的名字!
我说:等你大一些的时候,我的境遇也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窘迫了,你就来找我,我把我的技术教给你,然后,你自学个大专的学历,至少你可以去你老家那个镇子上开个牙科诊所,养家胡口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他笑了,是的,笑的去用破棉袄的袖子擦鼻涕。
他说,你就让我学个镶牙匠啊?我老家的镇子上真有一家呢!我还陪我姥姥去过那里呢!有个小钻头,滋滋响,可好玩呢。
我说,你有个安稳的地方,总比你这四处流浪的好吧?你一定不要忘了你的老家在哪里?每天在脑子里背诵一遍,然后再记得你爸妈的名字!
他说:不,我不要记得我爸妈的名字,他俩都不好。可是我想忘还忘不掉呢!
我说:你不要记恨爸妈的仇,也许你知道的,还有你刚才和我讲的都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你要在成年以后自己重新思考和判断。我相信他们遗弃你,一定是有苦衷的,也一定是有你不知道的缘由的。把疑惑留给以后长大的你。现在的你,就是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不犯大错误,不和坏人学坏。你只能去街边或站台候车室要钱,但是,一定不要去偷和抢,更不能动用刀子伤害别人,知道不?!
他似乎是听懂了,很安静的依偎在我身边渐渐的听着我的话睡着了……
我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盖上,那一夜无眠,我想着他的故事也思考着我自己的人生……
天亮了,我留下五元钱在他的内衣口袋里,用手梳理好他的乱发,默默地看着他熟睡的样子,除了给他祝福和祈祷还能怎样呢?
后来,我又去过那家录像厅几次,沒有再见过那个小男孩。
再后来,我换了单位,解决了住宿问题。
又后来,那里也不再有录像厅了……
就这么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他将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了呢?
我一直沒有忘记过我的承诺!如果有机缘我多么想看看他收获的幸福……因为我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