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到你了，卷毛狐狸。”

蛟龙高杉带着一道洪流冲垮山石，他立刻化成人身落地，悠闲地摆弄着手上的法术戒指。山洪在他眼中止息，而被抛在他脚边的幼年妖怪浑身是泥泞和血迹，那是只雪白的幼年九尾狐，躯壳破破烂烂的，只有抬起脸看着来人，因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的神情有些难以描绘。

与人类迥异，他有九条微卷的狐狸尾巴，还有具有白化征兆的同样雪白的头发，透明的长睫毛下是浅红色的眼睛，澄澈并且充满了疑惑。

高杉的装束华丽而细致，眼神里带着狠毒，他玩味地笑着说：“我只是来看看当年殉难的一对狐妖的后代，想不到竟然藏身在人类小村庄里，按照跟龙的关系来说，同为神灵的血脉，我们算是远亲哦。”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爬出来只想填饱肚子，而你却杀我！”狐狸难以置信地叫嚣着，马上一道水幕从天而降，他喘着粗气，肺里呛进了水，差点当场晕倒。

“好脆弱，一点也不好玩。”高杉用一对闪烁的绿眸打量着妖怪，口气淡然，“我看到你在吃尸体了，像你这种出身扭曲的家伙，为了避免日后为祸一方，应该趁早杀掉才好。”

“我没有！我只不过在他们身上翻找吃的，山下的人视我为异类，将我驱逐出来，说我生来不祥，使他们恐惧。”狐狸愤愤地叫嚣着，仅有的怯懦也烟消云散了。

“哦，可我并不怕你，而且我十分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高杉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你期待我会觉得你可怜，这也是你向人类乞求怜悯的方式吗？”

狐狸听到了他的话语中的无情，他爪子按在地面上，发出一阵沉闷咆哮：“你跟他们一样，比死人都不如，死人至少不会欺凌我，还给我留下食物。”

蛟傲慢地哼笑一声，脚下的衣摆如海水般流动，他的高贵和不凡侵染了周围的空气：“这也叫食物？身为传说凶恶至极的妖怪，你把摧残你的人类看做食物，我倒不觉得惊奇，可你竟然妄想与人类交好，真是另我眼界大开啊。”

听到他的话，狐狸可爱的面容再次陷入了阴霾，他嘟哝着：“反正我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我看到活着的东西就感到害怕，让我独自一人更好吧，否则只会带来灾祸，即使如今你说着类似的理由杀掉我，也没什么可惜的。”

“原来如此，人类打击过你，让你觉得愧疚了。”高杉朝他伸出一只手，“我起初杀掉你只是为了寻开心，但我忽然不准备这么做了。”

狐狸和他碧绿色的竖瞳四目相对，本来懵懂的眼睛淌着泪，这下紧紧皱起了眉头，朝蛟龙大叫起来：“难道你认为我还得感谢你，然后开开心心地握住你的手不成？”

“你理应顺着我的心意，那样我就会变得亲切点。”高杉看出来了他是出于执拗，而非先前的懊丧情绪，他有些难为情，觉得自己屈尊降贵替一只小狐狸担心，实在是有失身份。蛟犹豫了一下收回手，从上衣里拿出一个半透明的琉璃糖罐，半蹲下来递给受伤的狐狸。

“你喜欢吃南国食物吗，人类总说吃甜食会感到幸福。”

狐狸看到食物，立即跳起来抢到怀里，同时用多疑的眼光打量着他，高杉托着下巴，一声不响地看他在那小心翼翼地品尝糖果，表情完全变得柔和了，幼小的身体不自觉地蜷缩着，仿佛一团毛绒绒的脏雪。

“好可爱，像温驯的猫一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狐狸，朗声说道：“怎么样，只要你说好，我便带你离开这里，你的出身是他人所不能比拟的高洁，必然会成为强大的妖怪。你将感到自己像神一样，拥有绝对的力量，绝对的支配权。”

那小家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顿时哆嗦了一下，他吞吞吐吐回答：“我才不，我宁愿躲藏起来与人类为邻，也不要变成你这么凶暴任性的人。”

高杉听了并不恼怒，他这样比看上去有耐心多了，当他抬起手想摸到狐狸头顶上竖起的白色耳朵，马上被倔强地躲开了。“真够扭曲的，你很讨厌被触碰？”

狐狸退开对他没底气地说：“你好随便，你居然能成为神吗？”

“我当然能，不过虽然我目前的年龄是你的十倍以上，我却不想化成龙，也不希望有一天枯萎腐烂。因为我尚不知道甜的感觉，也不理解人语的意义，还想再擅自巡游人间几次。那么你呢，你想得到什么？”

“幸福？”

“你知道是哪种幸福吗？”

“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刚听你说的。”狐狸低下头，轻轻地说道：“虽然这有点奇怪，但是我刚遇到你就觉得你的话都是正确的。”

“这么说，我的话使你感到幸福？”高杉昂起头微笑着打量着他，这使狐狸满脸通红，他赶快补充道：“确切地说不是这样的，我的愿望是与他人建立联系。”

“真是难得呢，竟然有如此温和的企图，原来只是想要组建家庭吗？”他站起来，小家伙的眼神跟随着他，高杉说道：“但即使如此，你的愿望也不可能实现，没有任何一个掌权的妖怪可以容忍九尾狐一族兴盛，你注定获得孤独。”

狐狸抬头望着高杉，发现他的眼里充满了怜悯。那是一种无机质的美感，天然而肆意，透着冷酷和无情。

“请你稍微祝福下我吧。”狐狸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有些兴奋地请求他。

高杉同意了，他仔细地打量着纯白的九尾狐，随后亲吻自己的指骨，他把目光投向天际，施法道：“我在此降下誓言，我用龙神的三枚指环为你祈请，我便将掌管的荣誉、崇高、毁灭交由你这悲哀的孩子，再见，愿你自由、勇敢而可爱。”

他的话音未落，如洪钟般吼声震颤大地，狐狸匍匐在地，看到一条闪光的巨龙破开云层降临，当高杉抓住她的鳞片离开，龙留下的轨迹如同蜿蜒的云彩般绮丽，乌云重新布满上空，黑暗仍然萦绕在眼前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