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调整工位
和小莫合作不到几天,工厂制作新鞋子了,新产品是童鞋,童鞋就不需要放腰铁了,我们原本做的那道程序没有了,于是我们常常没事干,鞋子流过来也就帮帮下一道程序的工人们刷鞋底,其实做了也是多余,减轻下一道程序的工作量而已。我们没事做,就嘻嘻哈哈聊天,科长怎么会允许我们闲着呢,过来毫无理由地说我们偷懒,我们被骂得狗血淋头,骂的时候我们俩都沉默不语,他一走我就偷偷地和小莫开始回骂他,还使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结果不知什么时候科长又经过我身边,这科长神出鬼没的,弄得我心虚得不敢骂了,也不知我说的话是不是被他听去了,不一会儿,科长就把我调走了,放我去刷鞋头。
这刷鞋头还是个技术活,刷上去的胶水不许超过画线。要是超过了整双鞋子就毁了,我刚开始不知毁了多少双,那只猫成天跑来我这检查我刷的鞋头。因为这鞋经我这道工序后,就会流到科长所做的那个工位上,我刷得好坏会影响他的工作质量,因此他也就有理由来骂我了。
我的鞋刷不好,还连累了和我一块儿工作几个的工友受骂,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这回跟我一块工作的工友大都是河南人,也就是科长的老乡,他们却跟科长的关系不好,因为科长老是过来骂他们。
有个河南大叔,大家都叫他老夏,这大叔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他比科长还胖,不过模样较为慈祥。
老夏问我从哪里来。
“我从邓 小 平起义的地方来。”我说。
“邓 小 平?我可不认识什么邓 小 平。”老夏说。
“我从百色来啊,百色起义,没听说过吗?”我开始怀疑大叔是不是也是小学毕业了,“难道你来广东闯那么多年都不认识邓 小 平吗?是他在广东画了一个圈建了特区你才有机会来到这个珠三角哇,哈哈。”
老夏莫名恼怒了:“那他干嘛不在河南划个圈?非要跑来这画圈?他要是在河南画我还至于跑来这儿受罪吗?”
我说:“看来大叔你在广东闯得不容易啊!”
“我都来广东几十年了啊。”大叔感叹道。
“大叔,那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我问。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受气啊!”老夏厌恶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他又对我说:“靓女啊,不要把青春浪费在新鸿利!”
我嬉笑起来,说:“笑话!我怎么可能会在这儿干得长久?放心吧,我比你有前途!我还有大好前程。”
说完,我感到几许悲哀,看着老夏大叔头上的缕缕白发,他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也许他像我一样年轻的时候也如此的狂妄,也如此的有理想,不过被现实折磨得只能安分守己,踏踏实实的边干活边受气了吧。
后来我们又说起了科长,老夏也不喜欢科长。“他把我们这边的河南老乡都得罪完了。”老夏说,“那些老乡回了河南没一个说他好话的!”
正说着呢,科长不知是有心灵感应还是怎的,拿着双我刚刷过的鞋子过来了,我们不理他,他忽然用力地用鞋底拍了好几下机器,撞击出很大的声响,我吓得抬起头来看他,其他人却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都说几遍啦!啊?不要刷出线!有那么难吗?你看这鞋头!”他指着鞋头给我看,我不吱声,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不过刷出一点点,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何况我刚学刷鞋头,技术不熟他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理亏,一句话都没说,他见我不说话,讨了个没趣,训了几句又走了,此后还是常被他过来骂,我都是以此方式对付他的,他拿我没办法,也没惩罚过我。
我对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感到抱歉,我鞋刷得不好,老是把那只猫招过来烦我们。
“没关系的,管那只猫怎么嗷嗷叫呢,我们干我们的,你好好做,认真刷好了他就没有理由过来骂你了。”老夏说。
坐在老夏右边的兔唇叔叔觉得我技术不过关,过来教我刷。
有个领导模样的叔叔走了过来,瞧我刷的方式不怎么好,又教了我另一种刷的法子,这一招很好,又快又不容易出线。
“这是厂长。”旁边的大婶偷偷告诉我。这个大婶话不多,手脚麻利,大家在聊天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做听众,有时候还被我们逗得一乐一乐的。工位上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小伙子我们喊他小谢,他是个健壮的青年,喜欢听歌,常常用他的那台山寨手机大声地播放流行音乐,比如“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之类的网络流行歌曲。在轰隆隆的机器声中夹杂着山寨机金属式的喇叭声,实在是别有一番味道。
在这个新工位,周围的工友都是老员工,可以听到很多工厂里的八卦,诸如老板娘是个漂亮能干的女子,凭借着她的花容月貌傍了做了某个大款的情人,这个鞋厂就是靠老板娘傍大款才投资做起来的。其实也没人见过这个传说中的老板娘,这些八卦都是一个传一个,越传越邪乎,也不知真假,八卦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每天边做工边聊天,就感觉时间不会这么的难熬了。
鞋厂的工作是枯燥乏味的,每天除了上班,睡觉,剩下的就是吃饭。新鸿利饭堂为我们提供免费的饭菜,不过大都是素菜,也就是青菜萝卜之类的,很少见荤,我在饭堂难以吃得香,填饱肚子足够了。连续几天下来不知肉味,一天晚上我瞒着那几个同伴在外头带了点肉回来,他们惊喜万分,不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看他们对肉的欲望如此强烈,我偷偷地笑了。进厂的日子没几天,我不幸把饭卡弄丢了,我们的同伴对我很是同情,每人分一些饭菜给我吃,可是平时工作这么累,我怎么好意思一直吃他们的呢,我把我的苦恼告诉小莫。
“不如我们合伙用两张饭卡打三份饭”小莫灵机一动。
这个主意真是妙,饭堂管理有漏洞,所谓的饭卡其实是一张硬纸片,打饭的时候有个阿姨会在旁边用笔先在纸片上打个钩,钩完了就可以去领饭,人多的时候秩序混乱,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人多打一份饭。我和小莫各拿一张饭卡,趁人多的时候一起挤进去,小莫用第一张饭卡打钩领第一份饭,准备出去的时候把第一张饭卡马上递给我,我就用两张已经打钩的饭卡再领两份饭。于是我们通过这个办法混了好几天的饭。不过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春晓去找了介绍我们来的老乡,她的老乡不知从哪儿又弄来一张写着别人名字的饭卡,这回我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混饭吃了。
然而丢饭卡的事情不止发生在我的身上,小莫也遭遇了同样的不幸,没过几天,小莫的饭卡也无故失踪,看来这个厂的管理确实并不怎么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