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翻相册,几张旧照片毫无防备出现在我的视线,继而开始在我的脑海里打转。就这样,一段特别的时光被打捞起。回顾当时,才蓦然发现,其实那是一种不谙世事的稚嫩,也是一种还未领会到世间百态的懵懂。
学生时代,总嚷着要去体验生活,顺便靠自己的双手挣点钱。大一那年暑假,终于决定只身一人南下去东莞打暑假工。之所以去那里的工厂是因为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上班。
还是很清晰地记得,那天我是站了在火车上整整六个多小时才到的广州,然后在广州转汽车,接着在暮色四合的车站坐上公交车。
当经历完所有的车程,一个人站在完全陌生的街头时,四周的喧哗显然和我格格不入。夜色已很浓,浓得让人心生思念,心生畏惧。于是心里突然萌生了嗔怪朋友怎么这么晚还没来。
四顾周遭,真希望迎面走来的就是她。
等待的时候想着给家里打电话,偏偏这时候电话迟迟没有接通。当弟弟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的时候,我心中升腾起来的是生气和责怪: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干嘛去了啊!接着鼻头便是酸酸的,不争气的泪水立马就要下来了。可我极力忍住了,又不是落难街头何必让家里人担忧。报过平安,家里人交代几句,挂完电话没多久朋友就打来电话了。
终于和见到了熟悉的人。那种感觉就是一种他乡遇故知。
和她一起的还有她的同事,也是同学兼老乡。我心里所有的防备和不安似乎在那一刻完全谢落。她帮提过东西,挽着我的手臂,和我开始言谈。就像初中时代那样,她也总是陪在我身边。体育课的时候,我一个人待在教室看着书,她就会买来零食坐在我的对面陪着我。生地会考的时候,我偶尔帮她补习下功课,她便把我的好统统告诉给了她的父母。那时的友谊,就是在这些细小的、可以被忽视的事物中一点点建立,然后稳稳地屹立在人生的路上。
那天晚上,她带着我在附近的宾馆入住。工厂里有规定,非本厂员工是不得进入里面的。明天我才能办理入职手续。
第二天早上,朋友便去上班了,她已经帮我联系好了那个带我进厂的人。十点左右,我打电话过去,然后准备着和那个人见面。
和我碰面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第一次出来找工作,面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心里难免不会有生怯感。经过后来的聊天和发现,原来他不是厂里的员工。
他只是个中介。这是我预料之外的。
问了一些简单的情况之后,他先是带我到工厂门口,和里面的人通电话,随即便有一个人出来,看过我们的身份证也没多问什么就让我们(还有其他几个不认识的人)先去体检。我跟着那个人去了附近的医院,然后做了一些常规检查。检查费用说是自己垫付,没有问题的话工厂是可以报销的。可是到后来我才发现报销的钱并没有到我手里,在最后结工资的时候,中介把它收入自己的囊中了。
体检完之后,他让我下午两点再过来,然后带我去办理入职手续。
那天后来下了雨,路面积水处处。入职合同是在食堂签订的。之后那个中介便开始带我领工作服鞋子,熟悉工作环境,安排住宿等等。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但是也还是充满新鲜感。
晚上的时候,朋友便带着我住进了厂里的宿舍。住的地方没有独立卫生间,除去一间睡觉的集体房间就是一个小阳台。住宿条件大体和学校宿舍差不多,上下床位,两个风扇依附在天花板上吱吱呀呀的转动着。
临睡的时候朋友问我工资的事情是不是都问清楚了,其实具体情况我是不怎么了解的。朋友对于工资的事情很敏感,所以立马叮嘱我明天打电话问明白。其实我的内心对这些是有些不适应的,毕竟学生的心理还没有学会对工资锱铢必较的。朋友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明确告诉我现在是在社会上了,如果不了解清楚,到时候吃亏的便是自己。我应声点头,回应着明天再打电话问问。
到了正式上班的日子了。虽然不是自己以后从事的工作,但心里还是有期待感。
第一天的早会,打卡,认识新的人,接手新的工作,这些都是能够制造新鲜感的东西。
我所进的小组除了组长差不多全是二十多岁的男男女女,但是后来我发现错了,应该绝大部分都是未满二十岁,甚至还有未成年人。
今天第一天上班的有好几个人,刚好有一个女生和我分到一起。进厂那天,我是见过她的。
新人和新人总是喜欢走得近,这样才不会那么觉得孤独落单,势单力薄。我和那个女生便是这样友好关系的。
这个工厂是日本人开的,制造的产品说是车灯,但是工作那么长时间,始终还是没有弄明白我们每天接触的到底是车灯的哪些零件。显然,并没有多少人去思考这个问题。
在这里每天的活儿并不重,但是我们这个部门的所有人几乎都是站着工作的,而且只要机器一开,工厂的噪音也非常大。上班期间,我们必须要穿工作服,如果在三楼的话就还需要外面再穿一件防尘服,戴好帽子和口罩,接触产品十个手指头还要带上手指套。后面分到一楼,要求就没有那么严格了。大概做的产品不一样,要求也就不一致了。
虽然每天的工作量并不大,但是上班期间遇到没事可做却是一件极其乏味无无聊的感觉,呆久了,便有一种煎熬之态。无事可干的时候,我们就只能站着,干巴巴地等着时光一分一秒过去。那时候,真真切切是在数着秒钟等下班。
为了排遣时间,我便会和一起进来的女生聊天。陈旭是来自重庆,进来的时候刚初中毕业,也是到这打暑假工。两个人相互作着更详细的自我介绍,聊及学校学习,爱好,然后学习各自的方言,介绍自己的家乡等等,这样的时刻也是可以谈笑风生的。我俩也因为同样的身份而很快成了一个阵营。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和我们一组的还有两个小女生。车间里的人说她们是两姐妹,在这里也工作了一两年,再加上长得不错,比较受车间里的人欢迎,所以对于我们便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了。
对于两姐妹,我一直没有分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因为几乎每天都是戴着口罩,两个人又都留着长长的斜刘海,有一种半遮面之态,加上那个妹妹经常对我们一副说教的口吻,每每到了下班搞卫生就偷懒更甚的是对我们指手画脚。
其实我平常都不愿和她们有任何交集。可后来待久了,却反而对她们生起了同情之心。
十五六岁的年纪,便早早辍了学,来到这工厂打工,然后每天还要面对工厂里这些男工友。闲暇的时候,一些男同事便会和这两姐妹聊天,扯淡,时不时还动动手脚,然后她们不满便会动手还击。这样以来,就形成了一种打闹的场面。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和她们动手的男同事都是想着占占便宜的。也许她们也并不是喜欢这样,但是也许日子久了,便成了一种习惯,可能也就觉得无所谓了,更是碰上新人,可能反而还会产生一种“优越感”。
像这样事情,不止发生在她们两个人身上。
后来我调到了一楼,和陈旭分开了,认识了一个新的同事——冉清。她也是暑假工,只不过比我进来早几天,一开始就是分配在一楼。我和她的关系也很要好,她是属于那种活泼型的,又加上长得漂亮,所以在一楼吃得很开。
她在一楼工作得自如,大概也是和这群男同事分不开。
我们上班期间,领导一般来得少,直管我们的是组长,然后是主管。他们不在的时候,车间经常便会有嬉闹的情况出现。工厂里的男工多为十七八岁,我以为我二十岁已经够小了,但是后来发现身边的同事绝大部分都是比我小的,而且除去暑假工那些人都是这里的正式工。在我们这个车间,很多人都是来自四川彝族,有些还是亲戚关系。他们经常用家乡话交流,我一个字都无法理解。
和我经常分到一起共事的有个男同事,他只有十五岁(虽然长得和成年人没多大区别),按照规定他是没有办法进厂的,所以他和我一样也是通过中介介绍进来的,具体是用什么方法我也不得而知了。由中介介绍进来的除去工资不是由工厂直接发,其他的事项基本都差不多。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工厂财务室会把我们的工资发到中介手里,中介会再赚取一些,然后再把钱发给我们。薪酬按照多劳多得来计算,所以每天我们都要在工时本上写上我们的时常然后签名。我们做得时间越长,挣得也会越多,当然,中介的好处也是逐渐累加。
其实在这里上班真正工作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半,中间吃饭四十五分钟,其余的时间都得在车间待着,闲来无事的时候,大家就互相找乐趣。对于车间里的男生,大多都是青春期,对比身边的同龄人,他们这样的年纪大都是在上着高中的样子。和工厂的生活相比,显然学校有趣得多。而对于青春期这个情感萌芽之期,校园时代的情愫是朦胧的,是真诚的。可在社会上,在这个工厂里,我却明显得看到了差别。
车间里时常会听闻哪个男同事喜欢谁,有些甚至直接在车间把消息嚷嚷。兴致来的时候,便对女同事开始动手动脚,但凡面容姣好点的都会成为难逃的对象。如果从一开始你对这些人就采取的是一种不理睬方式,他们便会因为无趣而自动走开,但是你一旦回应了他们,那么故事就算真的开始了。双方就是因为这样的一来一往有了了交集,然后牵扯不清。对于我而言,是很反感这样的一种关系的,所以自然对他们都是屏蔽状态。
我下到一楼的时候,冉清已经和他们打成了一团。
时常可见,那些男生会趁机摸摸女孩子的脸蛋,有时还会拍拍女孩子的屁股,然后一脸惹人厌的笑。有的男工会更加放肆,竟然明目张胆地就直接对女孩子的胸下手。我时常看到这样的画面。这便是这些男工挑衅玩乐的一种方式和手段。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不甘心的女孩子便会开始对他们还手。而这其实正是他们想要得到的回应。就这样你来我去,车间便也热闹起来了。
有一次我和冉清去楼上拿货。和我们进电梯的还有另外一个男同事,二十一岁的年纪,可是却已经已经长成了一个啤酒肚。据说是最近每天喝酒然后肚子就看着鼓起来了。和那些男孩子一样,他也算是一丘之貉。刚进电梯便假装和冉清聊天,然后就开始动手,索性,直接把陈清揽进了怀里,接着便对着冉清亲了一口。我分明看见,他亲的是冉清的嘴!
我一个人站在那,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发生在我眼前真实的一幕。这样的行为和流氓有什么差别?何况,他不是已经结了婚了吗!
我不知道冉清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开始慢慢明白,冉清对于这些其实也已经有些习惯了。对于冉清,我对她生不起恶感。不仅因为她只是一个暑假工,而且平日里她还经常帮衬着我避开那些男工的骚扰。所以大概是因为冉清的这样一份友好,让我无论如何都对她讨厌不起,加上我们有时一起上厕所吃饭什么的,渐渐便有了一种学生时代的纯粹情感。对她,不但不生恨,反倒是维护。只不过在我心里知道,关于和男工“友好”关系这件事是完全要避开的,因为一旦混熟动手动脚这种事情就是零和无数次的差别。
男工习惯挑衅女工,女工习惯回应,然后就好像这般相互各取所需般了。
对于工厂的生活,确实时常被枯燥笼罩,大概他们就是因为这样的机械呆板、日复一日,所以大部分人便选择在这些吵吵闹闹之中获取乐趣吧。(当然,对于和男工和保持纯粹的真正的友好关系的女同事还是有,只是很少,在我的印象里,就那么一个。)所以当我每天看到这样的事情,接触到这样的人,心情不免显得有些复杂。对于他们,是该责怪,还是该同情?
其实他们这样的年纪是不该在这里的,他们也该是和我一样,享受学校带来的教育,享受生活带来的知识,享受自尊与自爱。但是因为诸多原因,他们终究来到了这里,开始一种挣钱的人生,而这种人生大多数是麻木的。
越在这里久呆,听闻的事情便会越多。之前刚来这里的第一天,有个叫邱吉哈的女孩子主动和我们聊天。第一天见到她的时候,她染着宏发,扎着马尾,带着两个大圆圈耳环,像极了典型的社会混混女孩。上班的时候,她时常还会嚼着口香糖,吃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泡泡。但是她那一米五不到的身高又让人觉得她和坏女生形象不相匹配。
有一次我、冉清、陈旭被一个邱吉哈带到一个放货的车间,然后躲在一个角落,几个人坐在一起,相互聊着天。我们四个人年龄相差不了几岁,但是我们三个都还是学生,只有邱吉哈,她已经早早出来工作了。她只上过三年的学,后来就跟着出来打工,去过了好些地方。在我的惯性思维里,对于九零后来说,再怎么样不读书也会混到个初中毕业,可是她,邱吉哈竟然小学都没毕业!也许家里条件实在艰苦,也许另有所因,但是这的确让我很意外。
那天我们在那里小坐了一会,听到脚步声便会马上停止一切声响,等脚步声消失,又继续放松下来。这样的偷懒经历又不免让我觉得很有趣,好像我们是在经历一场冒险般。后来随着对这里的熟悉,我也慢慢开始变得“相机行事”。
至于邱吉哈,令我惊奇的不止是她的辍学打工经历。后来的相处,更有事情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看似身材矮小,面孔稚嫩的她,居然已经有过婚嫁了!只是这个身份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在厂里的行为。她和那些女生一样,经常被男生围绕,然后相互打闹。因为邱吉哈经常性和男同事嬉闹,有一次恰巧又被主管看到,说是影响了车间的纪律作风,所以考虑把她开除。
刚好那几天,邱吉哈自己用工资的新手机也被偷了。对于她来说,这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其实在工厂打工挣的钱真的不多,而且还得每天十几个小时守在这个不见日光全面封闭的车间里。所以我打心里为邱吉哈感到可惜。她不是一个什么有着坏心眼的女生,虽然进入社会这么久,但是可惜的是她还是没能学会如何保护好自己。后来没过几天,邱吉哈就告诉我们说她准备不干了。其实她想继续做的,但迫于已经听说自己要被开除了,索性还不如自己辞职。果真,没几天,邱吉哈就真的没来上班了。
邱吉哈走后,没有什么因为她而变化。那些惯性的男女同事之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处着。对于我来说,即使在慢慢混熟这里之后,依然还是和那些人保持距离。偶尔会和他们聊几句,他们也会和我介绍着彝族最隆重的火把节。其实,他们在认真讲述这些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随着越待越久,我们对这里的套路也渐渐摸清了。对于领导,我们也不再那么拘束害怕了,没事可干的时候我们就到处溜达溜达。
记得那天下午照常没有事可做,我们三个便到三楼走动走动。看着组长主管都不在,我们便索性坐在那几台等待维修的机器旁休息。冉清在打电话,我和她背靠背坐着,陈旭随意在翻着挂在旁边的本子。只是这次终归太不幸,由于我们的警惕心过低,没有料到主管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主管看到我们这几个无所事事的人直问是我们哪个车间的,我们支支吾吾没怎么说清楚然后就赶紧开溜了。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会就受到了批评。然后新的一项制度也开始实施起来了。
我们的事件是一个导火线,平时大家也都喜欢以上厕所喝水为理由去偷偷懒。但是经过我们这件事,主管明确规定,从今天开始所有人离开岗位都要去签字说明并戴好离岗证。听到这个十分不美好的消息那些男同事便开始抱怨,然后又知道是我们几个人惹的货,自然要来念叨念叨。好在我和陈旭不怎么和他们打交道,所以他们就抓住陈清不放,责怪陈清。陈清哪吃这一套,加上又和他们混孰了,一言蔽之,然后又像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
因为这个规定大家离岗的时候又多了一项麻烦事。刚开始实行这个的时候大家还是会走个流程,签个字,拿个离岗证走人,边走嘴里边念叨埋怨。只是这样的遵纪做法没持续几天就陷入了“瘫痪”状态。时间长了,大家都明白其实上面实施这个也就是做做样子,以扣钱吓唬吓唬大家,但鉴于没有人专门监督这个。所以后来对我们的影响也并不大。
后来没过几天,我就开始倒班。以前是上白班,后来改成了晚班。所以那半个月每天都是白天睡觉,晚上上班。从晚上八点一直上到早上八点,整整十二个小时,午夜的时候半个小时的吃宵夜时间。
有时候晚上吃完东西,我们便会到草坪上躺一会儿。晚上的管理较松懈,所以偷懒的机会也更多。
我们一起躺着的时候,刚好睁眼就能望到夜空。有时月亮当空挂,流光莹莹;有时星星点点,闪亮闪亮。这样的夜,其实也是撩人的。那时的我们,也是真的觉得那样的时光是惬意的。
上夜班的时候,因为组长来车间的次数更少了,主管也只是有时早上上班的时候会来检查工作。大家本着无人监管的情况,(听说组长每次都是刚开班那会来查看,然后就自个也跑去睡觉了)耳朵里便塞上了耳机,工作快要做完的时候,便都跑去休息,玩手机或者躲在哪个角落睡觉。等到天快要亮的时候,又把还剩的一点工作假装认真完成。之所以不这么早完成任务是因为一旦工作提前完成,领导就会加重工作量。所以与其多做点不如多休息会。
那段黑白颠倒的生活也终于熬了过来。再次上白班的时候,我的暑假工生活也要开始进入倒计时了。时光就是在这样无聊而又不失故事的生活中渐渐流逝。
陈旭第一个辞工。最后那几天,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一个人在三楼的日子真的很难熬,没有人作伴,没事的时候经常就是一个人发呆,这是我来到一楼后她经常和我苦诉的。偶尔她会借机来到一楼看看我,给我带上饮料。和她相处也就只有一个来月的时间,可是因为一些特别的因素,竟也建立起了一份友谊。更令我惊喜的是,她在临走的时候居然还为我准备了小礼物。记得那天在换衣间的时候我的耳饰不慎掉了一个。我随口说了说我很喜欢这个小东西,没想到她真的就到附近去找了同样的耳饰。只是最终无果。我为她替我所做的这些而在内心充满感动。感谢这样的机缘巧合让我们相遇,让我们在同一个暑假,来到同一个工厂,进了同一个车间,并且对彼此产生了同样的好感。
她走的那天,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说下次去重庆一定记得去找她。我笑着点头,那时我么之间就好像许下了一个诺言,等着下次再相见。
但是人生的途中,谁能知道你遇见的那个人还能有下次相见的机会。我们以期待的口吻说再见,却不知道再见背后真正的含义。眼前的这个人,也许下次相见更美好,也许此生真的就只相逢一次。
没过几天,我的暑假工也告之结束。冉清也进入了倒计时的时光之中。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朋友和她的同事为我践行。在这里的生活,其实谈不上辛苦。经常下班的时候会看到朋友为我准备的水果零食,等到下班的时候又可以等到她们为我带的宵夜。有时遇上周末不用加班,我们便去看看电影随便逛逛。这样的生活竟也不失颜色。走的前一天晚上,朋友的同事特意为我准备了离别的礼物。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叫她姐姐,她便声声呼我为妹妹。因为其他同事的一句玩笑,她竟真的为我悄悄买了惊喜。
是啊。对于她们而言,我只是一个过客。山南水北,这一别,我们相隔便是两茫茫。约定下次再见真的不费吹灰之力,但是真的能相聚却又总是会隔着十万八千里般。
生活未知,前途未知,我们再见亦是未知。
到了最后,又有什么悔恨和抱怨可言。我用三十几天的时光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生活,遇见一些从未遇见过的人,何尝不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想想这段时光,其实它并不是暗然无色。看得到的只是表面,它的内在是需要用心去观察的。对于社会而言,校园确实是一座城堡,而出了城堡,世界俨然就会变得不一样。对于这里的男女同事相处方式,更多的不该是以愤然。所谓的感同身受终究不够真诚,有些事情唯有经历了才知道它的真是感慨。
因为这个这一个特别的暑假,经历了许多前所未有的事情。其中的点点滴滴,何尝不是人生的组成部分。只是这段生活终究有别,当然,也正是因为它的有限,我方更觉得它珍贵。
当把四千来块的工资领到手时,有一种自力更生之感。四十来天的劳作,带来的不只是物质上的小收获,对于认识上的补给,亦是必不可少。
回首这段打工生活,它们短暂,却也精彩;它们枯燥,却也生辉;它们寻常,却也特别。于我而言,这亦是一场旅程,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故事都曾成为了让我回味和思考的风景。所谓旅行,不正是在路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