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地主婆,我并不十分喜欢土地。一年到头疲于田间奔波,日晒风吹,收入寥寥。几年前曾有人想承包我的果园,但是当得知他到手后就要毁掉果树时,不禁心生不忍,没有同意,于是又坚持种了下去。
那一棵棵小樱桃苗,是我忍着晕车的不适,冬日里跑去烟台农科院拖回来的。从一根手指粗细开始侍弄,挖坑栽植,浇水施肥,喷药锄草,直至如今的枝繁叶茂。像婴儿一样将它们抚育成材,是我见证了它们一天天的成长,如同我的孩子一般。我需要的是可以善待爱护它们的养父母,而不是去虐待摧毁它们。
今年的大樱桃马上就要成熟了,一想到即将收获的忙碌,心中五味杂陈。
记得第一年收获樱桃,我也不认识各类品种,只凭种树时的记忆,看着颜色形状差不多就精心挑选一桶最大最好的果子,送到了收购的地点。
果贩是个中年男子,看到我们来送货忙停下手里的活儿迎上来。可当他看到桶里的樱桃时,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合不拢嘴巴。直言这都是什么,乱杂烩啊。
他捏起一个樱桃说这个品种是“红灯”,早就熟透变黑了,已经发软。吃着口感肯定特别甜,但是已不适用于运输了。接着他又抓起另一个说这是“美早”,应该是紫色才能采摘,你看这还是橙红色,糖度都没上来,不到下树的时候。扒拉扒拉几下,又惊奇的说,嘿,居然还有“黑珍珠”,像一颗心一样,形状都不同,你们居然都放到一块儿?叶子和各种杂质,掺杂在其中,快赶上东北乱炖了。
真是上火啊,简直是糗大发了。最后好说歹说,我们又重新分门别类,才以极低的价格把美早出手了。
第二年我们吸取教训,把每个品种都做了标记,比如“红灯”就用红布条系上,以便于确认种类。听到蓬莱北沟开始收樱桃的时候,唯恐摘晚了人家不要,也赶紧着忙下手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就起来,没洗脸没吃饭就跑去地里,摘了满满两桶去蓬莱批发。
那里的果贩们都分散在路两旁,架着防晒网各自为营,两只眼睛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看到有拉樱桃的农民就会拦上来,以质论价。我们忐忑不安的刚停下车,他们就都围了上来。突然众人脸上的表情奇怪的尬住了,不可思议的问,这樱桃不熟怎么就摘下来了?再等几天樱桃个头也会长大,色泽甜度也都会上来了,现在摘太可惜了。我们的心如坠谷底,于是乎一家家挨个询价,果贩们都摇摇头叹着气退下了,死活不要,纷纷直言,这樱桃摘的太可惜了。
原来由于地区的差异,我们当地的樱桃总比蓬莱的樱桃晚熟三两天。到最后不得不低价卖给了一个小贩儿,才算松口气。
当初买苗的时候有几棵“水晶”混在里面,也不知道,其他品种都摘完了,等了好久这果儿也不黑,只那么一直红里透黄的,后来摘下来尝尝才发觉甜的齁嗓子。恍然大悟,原来这种就是黄色的果儿啊。
所以摆弄这几亩樱桃,整出太多啼笑皆非的笑话。
其实有时候觉得卖樱桃的滋味儿要比在地里干活更令人焦灼。
农民辛苦了一年,只等着这时节的收入。可是果贩也是拖家带口的做生意,他们也希望以低廉的价格收购,再转手高价出售。所以,每天去卖樱桃都像是几个人的博弈。
樱桃的价格不稳定,每天都在浮动,所以当提着桶去卖的时候,心里总是不安的,不知道当天的行情如何。
果贩们趾高气昂的,挑出各种瑕疵和理由压低价格。最后称重的时候还会把一斤的桶多扣去半斤的重量。这似乎也成了行业潜规则,如果你去反驳,果贩的气焰会更加的嚣张起来。如果品质好,老农多少底气足些,如果品相一般,价格更会大打折扣了。
今年的樱桃成熟在即,希望我能在合适的时机摘下最好的果实。
愿一切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