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月明,自是当归


掬一怀,今夜的月色,

远望当中,竟苦了我整个伶仃的心窝。

多少年了,离乡的路越走越远。把思念,

都快扯成了手中戴旧的红丝绳。

而就几张的车票,而就一夜的车程,

就阻隔了,我所有的近乡情切。远乡的梦,

也就翻腾成清早未干的泪痕。而擦干泪,

就又酿成了白日奔波后的苦楚,却无地哭诉。


那把破铜锁的大木门,还在吗?

拴阿黄的绳索,勒去了多少条痕,磨完了多少日子。

那堆家门口的矮柴堆,还在吗?

堆柴火的人老得胡子都花白了,爬柴堆的那个孩子,

也早已长大了,不再望着学鸟儿在上面筑巢。

只是门前的老枣树不在了,根是否缠住了岁月?

它也记挂了太多往事,长不动了而已。

只是你们都别太快老去,剥落的每一星尘屑,

都该是你们参透尘世的眼。然后告诉我,

什么在苍老?什么终将离去?什么还能够挽回?


那些个乡里流传的故事,还有人在听吗?

讲故事的人呐,是从了父业吗?

故事听老了所有人,故事暗示了所有故事。

在发白的发丝里,它又收藏了几代人的命运?

然后,一辈辈,在已故的人事中,剥开日子地活。


只是岁月共人事,几多春秋已过。半生怀念,

那远乡,是朴实为砖,辛勤成瓦的老屋。

一把农具,就是一根顶梁柱。

爷爷用钝的镰刀锄头,只一饷午,

便能让田中的秸秆,参差地倒下。

晾在自家的屋前,成了燕子衔在屋梁的窝。


那远乡,是锅碗瓢勺,稀饭馍馍的家常。

满口粗淡,也是心窝里的甜。

奶奶手中的蒸笼,就一小火,

缕缕而上的炊烟下,就是大清早的佳肴。

而吻在发丝上的草木灰,

掩去的斑白下,我误以为您还没有老。


那远乡,是夜不闭户,邻里皆亲的村落。

一群孩童,就是全部的世界。

老人们守着的孙子孙女,怕一小会,

就能躁动了整个院子,鸡鸭成群的逃蹿。

看在眼中的银铃笑语,成了留守童年里的光。


那远乡,是小桥流水,朝阳西斜的门前。

一把藤椅,就是一早的时光。

麦场上坑洼的“小丘盆地” ,一股脑儿,

就能汲取完昨夜的新露。阳光不依饶的温暖,

透过深皱纹下干裂的眼角,是泛着波光地老来孤独的岁月。


后来呢,就这样,你们连带着村子都老了。

门前拴的大黄,早已脱了拴也迈不开几步了,

村后的破篮球框,也锈满了岁月,

框大了那群破皮球胡乱投着的孩童的年龄,还有我。

然后,锄头镰刀锈钝着了,父亲早弃了这份担当,

只有他的老父亲还念念不忘着,闲着去菜地刨几刨。

那个我少时吃厌的蒸笼,也被岁月和着奶奶的汗水沤坏了吧。

只是因病终日倚床的她,又如何再为我蒸一笼人事安好?

而村里的孩童也愈渐少见了,随了父母,随了大城市。

而留下了,就只能与夕阳下的村落静默着,

比谁更僵着老去,比谁留下更多记挂。


而今夜的细雨歇后,风丝,就灌入满肠,

静静地立在窗边,瓦片上撕落的月影,

还蘸着青苔,补丁一片片碎瓦,相争时光。

不自觉,才记起爸妈的华发早已乱于眼角,

十多年地背井离乡,十多年地,心酸在外。

奔波劳碌的岁月,蹉跎后就都刻在了他们脸上。


而远望窗外,

昏黑的田野,是江南的呼吸,却不是故土的味道。

随父母外乡时,那带不走的夏夜里,

门前还能轻闻,河水泛起的潮润。远处城镇声嚣,

被一两声蛙鸣,盖了。星光在指间逃逸,

萤火虫仍打着灯笼,添在叶间作怪。

一两只夜半未归的家犬,嗷嗷月光,是否恨不能食?


常常,还是那个离家的夜景。青石板还泛着幽光,

透过瓦楞檐边的雨痕,模糊在昏黄的油灯下。

未曾停留,未有离人的怅望。只有别离时,

年少的无关痛痒。南风吻过,

岁月蹉跎染过的稚嫩,儿时便学会了,不辞而别。


再后来奔波着看啊,外面的世界,多精彩;

外面的世界,多无奈。很多人,经历着也唱着很多年。

一整个外面世界的精彩,大半辈子的无奈。

才明了,身体发肤的归息地,该是出生的那个村落吧。


今夜的月,自是故乡明。我远望的天际,

当是我阔别已久的远乡。

而您额上的白发,该是我,梦醒时归乡的小路。

而儿时,在外闯天下的心,老了又是否收得回?

就只是行将晚年,听听你们藤椅上的唠叨或故事。

然后爷爷您摸摸孙儿,让我知道,岁月静好。

我在,您在,奶奶在,祖母在,门前的老枣树与大黄都在。


㈦后记

世界大了,村落却更小了;

老人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

生活好了,人事却沧桑了;

能陪伴的人啊,却越走越多了。

游子依然是游子,慈母却早被孤寡催成老人了。

手中穿心念儿的线,也早已,缝不起老去的岁月。

为什么而流浪,为什么而奔波?

离家的人啊,能否给岁月一个答案,

去填补生养地老人们心窝里的空缺。


一直,一直,

我们都行走着,行走着,流浪着,流浪着…

回首一望,多少年了。

都走了。离家的我们,像一根羽毛,

像存在一般轻,像泪水一般重。

原来,

我们都是漂泊很久的人了,是该停下来了吧。

离岸的船,是该载着归家的人了吧!


他乡久了,归心重了,却也一直不敢答,

远方的家信:车次或站台,路程和归期。

乡愁多单着些,行囊少背着些。

行走着的人啊,记得常回家看看,常回家被看看。

被看看。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03,456评论 5 477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5,370评论 2 381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0,337评论 0 337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4,583评论 1 273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3,596评论 5 365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8,572评论 1 281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7,936评论 3 395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595评论 0 25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0,850评论 1 297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601评论 2 321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685评论 1 329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3,371评论 4 318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8,951评论 3 30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934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167评论 1 259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3,636评论 2 349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2,411评论 2 342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