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请了假去朝阳民政局接小艺。她站在民政局门口，抱着刚满一岁的女儿，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这是她的全部家当。当初，尽管我万般劝阻，她还是结了婚。在去接她的路上，我想了一万种埋怨她的理由，但是在民政局门口看见她的那一刻，所有的理由都被我抛之脑后，剩下的只有心疼。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就算你真的不能嫁给爱情，请一定不要高尚的不要物质。
01
2013年年初的时候，我才刚刚踏入知识产权的圈子，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小艺，虽然喊她小艺，但是她比我足足大了五岁，职位也从公司小职员，摸爬滚打熬成了部门经理。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们成为朋友。有的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她说我像极了她刚步入社会时的样子，所以总是毫无缘由的想对我好，让我少走她之前走过的弯路。当然，她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在她的帮助下，我进步很快，现在也可以独立带新人写案子了。所以对她的感觉像朋友，也像一位职业生涯中的大姐姐，关系也自然而然变得很亲昵。
2013年10月的时候，经人介绍，小艺认识了她现在的老公，哦，不对，应该说是前夫，姑且叫他老王吧。那时候小艺的事业顺风顺水，老板有意将她升职为总监，年底拿年终分红。她说，位置越做越高，反倒觉得钱并不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远比钱来的实在。所以，小艺接受了老王。虽然站在身材高挑的小艺身边，老王像个路人甲：个子不高，身材微胖，长相一般。但是，小艺说，老王很用心，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这么用心对待过了。
的确，小艺和老王交往以来，只要公司加班，老王总会来公司等她，然后两个人手挽手回家。知道小艺晚上经常失眠，老王就每天和小艺视频聊天，直到小艺睡去。经过老王两个月糖衣炮弹的狂轰滥炸之后，小艺缴械投降，接受了老王的求婚。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惊讶的差点把水杯一起吞到肚子里：“姐姐，你们才交往两个月啊？”
小艺微笑。
“你了解他了吗？”我继续问。
小艺保持微笑。
“那你爱他吗？”我声音变得有点低沉，因为这是我结婚的底线。
她眼底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然后低头笑了笑说：“在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我也渴望爱情。我也想等到那个生命中闪着光的人。但是我现在马上就三十岁了，我等不起爱情了，我父母也等不起了。”
继而，她画风一转接着说：“现在的感觉更像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还好，他人看着比较老实，对我也比较用心，至于钱嘛，我可以挣钱养活自己啊。”
所以，小艺没有问过老王工资多少、存款多少，更没有想让他在房产证上加上自己的名字。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物质的女孩，也永远不想做一个物质的女孩。
那个时候，我有点儿想不明白，一段婚姻中，没有爱情，也不需要物质，那支撑起这段婚姻的是什么呢？如果对于小艺来说，是老王无微不至的关心。那对于老王来说，又是什么呢？
02
年底的时候，由于要商量结婚事宜，双方家长要见面，所以我和小艺的联系也比较少。突然有一天，小艺约我见面，问我身上有没有闲置不用的钱，想和我借点钱应应急，我着实有点惊讶。因为无论在谁眼里，每天打扮光鲜亮丽的小艺都比我要有钱。而且她在职场打拼的时间也着实比我长很多，就算她不在乎钱，也不至于向我一个刚步入社会一年的人借钱。
当我们在咖啡厅见面的时候，小艺顶着黑眼圈，拖着沉重地步子，看上去很憔悴。我忍不住发问：别人结婚都是神采奕奕的，怎么你看上去像刚从战场回来？
小艺尴尬地笑笑：“你以为我不是刚从战场回来呢！”然后，和我讲起这半个月的故事。
原来，小艺家乡有个习俗，嫁女儿是要有彩礼的，彩礼钱一般是十万块钱。而老王家说北京的习俗是娶媳妇不出彩礼，而且家里只有五万块钱。老王和小艺两边说和，最后彩礼变成了八万块，老王家还是差三万。
于是，老王信誓旦旦的说他去借。一个月之后，垂头丧气的走到小艺面前说：他没有相熟的朋友，借不到这笔钱！最后，这笔钱还是要小艺想办法，小艺借了几个朋友，还差一万，就想到了我。
“那你的钱呢？三万块钱对你来说应该根本不叫问题。”我忍不住问。
“我前两天提了一辆车，作为结婚的嫁妆，而且结婚当天我妈要给我和老王包红包，所以还给了我妈一些钱，我手头也没有这么多钱了。”
我取了我银行卡里所有的钱，交给了小艺，还是忍不住发两句牢骚：“虽然咱可以养活自己，我也不崇尚老一辈的习俗，但是我觉得爱一个人就要尊重她家的习俗，不让她为难；就算两个人之间的不是爱情，决定两个人过日子，这是最起码的尊重。你可以在北京打拼十来年买一辆车，老王一家人都拿不出八万块钱，我觉得在这段即将到来的婚姻里，对你是不公平的。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你是否想好了要步入一个这样的家庭。”
小艺，沉默良久，然后开口说：“记得来参加我婚礼，你是我钦定的伴娘。”
之后，我们没有再见面，直到结婚前一天晚上，我陪小艺住在酒店里，老王没有来电话。小艺打趣说：有你在，还要他干嘛！而且，好多地方的习俗是：结婚前一天新郎新娘是不见面的。
可以不见面，可以不视频，但是来个电话应该不算过分吧？但是我没有说，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要小艺开心就好。
03
婚后的生活并不像小艺想象中那样甜蜜，小艺还是失眠，身边的老王却早已鼾声四起；小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加班，老王却也很少来公司接她下班了。而且，她发现老张并不是如自己婚前所说的那样，在国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而是在一家“微型”企业上班，公司只有十来个人。好的时候，工资能拿到三四千，不好的时候工资只有一两千。于是小艺又多了一部分额外的开支，不过对于那时候的小艺来说，多养活一个人也并没有什么压力。
婚后的第六个月，小艺发现自己怀孕了。有宝宝的欢喜冲破了往日的阴云，小艺的失眠也莫名的治愈了。可是，好景不长，小艺被查出了妊娠糖尿病。医生建议小艺少吃多餐，每天三顿饭变成了六顿，所有含糖量高的食物全部成了违禁品，小艺也不得不放弃自己最爱的咖啡，改喝白开水。
因为少食多餐的缘故，小艺不能再去公司上班，所以休了假，我去送她的时候，原计划一起吃个饭，但是最后演变成她看我吃饭。小艺打趣说：“我现在的生活就只剩下吃饭了，却连（米）饭都不能吃，真是一个笑话。”
之后，小艺去医院的频率渐渐多了，肚子也越来越大。在八个月的时候，由于血糖含量持续飙高，小艺住进了医院。我走进病房的时候，小艺一个人躺在床上。
“你老公呢？”我环顾四周，发现每个病床前都有陪护，唯独小艺旁边空无一人。
不等小艺开口，旁边的小护士抱怨道：“她可坚强了，检查都是自己做，他老公我都没见过几次。”
小艺笑笑说：“他工作忙，给孩子挣奶粉钱呢！”
小护士听完噘着嘴走了。
我坐到床边，怨声载道：“我给他打电话！老公现在不用什么时候用！”
小艺阻止我说：“他真的忙，我没住院前就已经加了一个月的班，都在公司打地铺了。公公婆婆经常来看我的。”
听着小艺这么说，我不禁数落她：“你说你找个老公干嘛，还不如我呢。我现在去医院都能找个陪床的。你这病医生怎么说？”
“其实按照正常人的血糖指标是符合标准的，医生就是担心孩子生出来不正常，让留院观察一周看看，还有三天就能出院了。”
听她说完我瞥了她一眼，就往门外走，她叫住我：“你干嘛去？”
“去请假，公司这两天没事！我这干妈不能白当啊！”说着走出了病房。
我在医院陪着小艺待了三天，看着小艺把以前自己看都不看一眼的鸡蛋、青菜塞进嘴里，除了心疼，心里不禁感叹：母爱真的很伟大，她可以让人活成另外一个样子，小艺肯定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一日三餐不离青菜吧。哦，不对，是一日六餐。
这三天老王果然一次都没有露面，公公婆婆倒是来过两次，见我在，坐了一会就走了。我送小艺回家的时候，老王也不在，据说在公司加班。
04
2015年4月孩子出生，是个女儿。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老王在产房陪着小艺，公公婆婆去看孩子了。小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想不管怎样，她此刻是幸福的就好。谁料想刚过了一年的时间，她就离婚了。接到消息的时候，我又一次被震惊到了，但还是请了假去民政局接她。所以，就看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回到家我问她：“为什么突然就离婚了？”
小艺放下熟睡的孩子，语气像三年前那样平淡：“因为他告诉我，这三年我都是她的影子，现在她回来了，他不需要影子了。”
三年前，老王和前女友分手后，因为前女友很快投入了另一段恋情，所以老王也接受介绍人抛过来的橄榄枝和小艺相识了，之后的日子，老王献殷勤、秀恩爱，只是想让前女友看到：自己也是有人爱的。结婚前一天，老王给前女友打电话：“只要你同意回来，我明天就可以不结婚。”结果前女友只说了一句：“祝你幸福，我马上也要和老公出国了。”婚礼如期举行，老王也心如死灰。
半年前，前女友离婚回国，又恢复了单身的状态。老王偶然得知前女友生活的并不好，状态也不稳定，便一直陪在她身边。那段时间就是他所谓的加班的时间。现在，前女友表示愿意和老王重新在一起，所以他提出了离婚。
“我很想为我的女儿争取一个健全的家庭，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了。”小艺说这句话时，语气有点哽咽。
我拍拍她的肩膀，等她情绪稳定了，说：“既然争取不了健全的家庭，该有的财产，你也该拿回来吧？就这一个行李箱，你和孩子以后怎么生活？”
“房子在他父母名下，车因为当时我没有北京牌照，所以上在了他的名下，而且属于婚前财产。我都将近一年不上班了，以前的工资都用在了住院上，他……工资都用在了前女友身上，所以我们没有婚后共同财产。”
“那车……”我本想说，车是你买的，他不至于渣到想私吞吧。
小艺说：“车从法律程序上的确属于他，现在用车换的额外条件是他去说服他爸妈，把孩子交给我抚养。”
小艺吸了口气，接着说：“只要有女儿就够了，钱我可以挣，车以后也会重新买。现在，我可以住她干妈家，还有免费的司机，不是也不错嘛！”
我心疼小艺，也心疼无数像小艺一样的傻姑娘。我不崇尚虚荣，也不贪图物质，我希望每个姑娘都能独立，我也希望每段婚姻都有爱情的因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能嫁给爱情，请一定不要高尚的不要物质。那样，当你的婚姻真的因为没有感情而走不下去的时候，起码你还能生活。你还能旅游、逛街、暴饮暴食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你还能举着高傲的头颅说：“姐没了男人，姐还有钱！”
现在，小艺又开始了疯狂工作模式，挣钱、带孩子，很辛苦。但是她说，有希望就不苦，孩子就是她的希望。而老王又离婚了，因为前女友没有工作，老王的工资养不起两个人。公公婆婆强制要求老王来求小艺，希望为了孩子复合。
小艺笑的平静：“爱情你给不起，物质，你也给不起，我为什么还要再嫁你一次？当年你没为孩子考虑，今后不需要了。我向你保证，孩子和我在一起，会很幸福。”
老王悻悻地离开了。
是啊，一个你爱的人，你尚且不能满足她的物质需求，更何况一个你不爱的人。小艺说，在一个地方摔得疼，你才永远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再跌倒一次。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体会不到那种疼。
最后，祝天下所有的情侣、夫妻都能白头偕老，无论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物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