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很好奇死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活着的人没有死过,哪里有答案呢?这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去试,但是不能试着去死。
而那些濒临死亡的人可能会说自己死过,死亡的时候会灵魂出窍,会向一个有光的地方走去,会做一个无比轻松和美好的梦……
在我看来,只要你又活过来了都不算真正的死亡,而死亡的答案永远被那些死去的人带走了。
人生是一辆开往坟墓的列车,从出生开始,我们每一天都会死去一点,因为身体的细胞每一天都在新陈代谢,逐步走向衰老,走向死亡。
甚至身边的人每离去一个,都会带走你的一部分,这也是一种死亡。
死亡,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总是被避讳谈论。
在我老家,谈论死亡是被认为不吉利的,甚至“4”这个数字因为与“死”谐音,都会被用其他词语代替。
太多的人教我们生活,却没有人告诉我们如何面对死亡,即使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自己会有那么一天,似乎不谈论就可以多逃避一会。
我曾经对死亡的概念很模糊。
小一些的时候,清明时分,我会跟着我爸去扫墓,我以为死亡就是那一堆长满杂草的墓地,那一块刻满密密麻麻的字的墓碑。
而我内心波澜不惊,因为我对这些离去的亲人没有丝毫的记忆,他们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离开了。
直到高中,我的班主任因为癌症离世,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家属讲话,鞠躬,旁边的人哭得稀里哗啦。
可是我没有哭,因为我内心一直坚信他还在,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前两天,他还在班群里嘱咐我们复习的种种事宜,三个月前在学校还上过他的课……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现所有与他有关的场景,看起来如此健壮的他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呢?
葬礼结束,同学说,班主任走的时候,化疗让他变得又黑又瘦,在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进食。
我脑海里开始把从认识班主任到他离开的画面补齐,那一瞬间,我终于缓过来。
他真的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我再也见不到他,我再也不能找他谈生活的烦恼了。
他看不到我们毕业了,他看不到我们拍毕业照的样子了,我们的毕业照上会永远缺失一个人了,永远永远……
他化作那一盒骨灰,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消失不见了,原来这就是死亡。
不同于普通的告别,恋人的分手,朋友的绝交,只是离开,但是你知道TA还存在这个世界,只是你们不会再有交集。
而死亡是那个永远不会亮起的QQ头像,那个永远接不通的电话号码,那个永远定格的朋友圈,生命戛然而止,这世界上再多的美好与不美好都与他无关了。
面临死亡的人想活着,可是有些活着的人却想去死。
法国电影《刺猬的优雅》里面的芭洛玛,她出生贵族,如此幸运又有钱的她却打算在12岁生日的时候去死,因为她看透了人们光鲜亮丽外表下的荒诞和虚伪。
她认为人就像长着翅膀的苍蝇,一辈子在鱼缸里撞来撞去。她不会选择残忍的自杀,因为痛苦的死亡就让死亡变得没有意义了,她更在意以什么方式死,死的时候在做什么。
于是她选择每天偷妈妈的一颗安眠药,165天后存够足够剂量,一吞而尽,让自己安静的死去。
尽管这位天才少女是如此想去死,但是她低估了人的求生本能,在死亡还是活着的问题上,不断自我撕裂,“可是我万一成为自己尚未成为的样子呢”。
她不断质疑这个世界,质疑身边的每一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人,对他们面具下的虚伪感到不耻。
门房太太米歇尔夫人是一个尖酸刻薄、又老又丑的人,可是在芭洛玛眼中,她是一个与众不同优雅的人。
在米歇尔夫人身上,芭洛玛看到生命的另一种形态,就像一只刺猬,与他人保持距离,在自己世界里保持温柔和优雅,这样才能拥有完整的生命个体,可代价是,她被巨大的孤独吞噬着,渴望爱,恐惧爱。
戏剧的是,当米歇尔夫人终于鼓起勇气想去爱一个人,想去接受一份爱的时候,她被一辆车撞死了。
芭洛玛困惑了,原来这就是死亡,像一缸冲下马桶的金鱼,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简单,人生真的如此无意义,要用死亡去救赎吗?
每一个人生命的终点都是死亡,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在很长一段时间,我找不到答案,有人说是因为修行,希望死去的时候,灵魂能比出生的时候更纯洁更高尚一些。
但是我的答案更浪漫一些,是因为爱,就像歌里唱的:
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在没能和你相遇的时候,能有你这样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悄悄唤醒我沉睡心底的喜悦,能有你这样的人存在于我的心尖,让我开始有些期待这个世界。
曾经在内心崩塌的许多瞬间,我也想过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但是我不敢继续往下想,我恐惧当下的困境,可我更恐惧死亡。
是的,我怕死,我更怕面对亲人的死。
记得去年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夜晚,听说一个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亲人生命进入倒计时,我愕然,然后一个人在出租屋嚎啕大哭,无法接受,更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一天。
面对生活的困境,我有千百种撑过去的方法,却唯独不知道如何面对死亡。
我想是时候开始慢慢练习告别了,就像练习爱,练习失意,练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