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梅的冬天没有下雪,空气里似乎传来属于新年的钟声,但是新年伊始的钟声只在幻觉里被击醒,大概是这样的,她坐在房间的另一侧,男友敲着电脑,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分享的。
不过是一年的完结,没什么好分享的。她这样想着。
两个小时之前,两个人正好吃完饭,咸鸭蛋豆腐,火腿肠切得不甚齐整,像是裱花一样,可能没有必要把一种食物比作另一种,比如现在,也可能只是为了增加一些甜蜜的气息,谁知道又有谁会无聊到细想呢?还有什么呢,鲫鱼汤,阿梅第一次知道加了牛奶会有真的奶白色的嫩滑感,不仅仅是味觉上也是在视觉上,不过一贯的,她在心里默默表示认同,尽管表情上还是不置可否,挑眉,墨色的烟雾从眼角升起,然后滑到海底,不置可否的表情一气呵成。还有什么,不算是很成功的青椒肉丝,执意加了淀粉,茄子吸油,所以基本没有什么味道。男友扶了扶眼镜,但也没有望过来。
女孩子有时候的触觉可以延伸到很远,譬如从淀粉联想到未来的分歧,譬如从某刻的不在意大步流星地迈到某一刻的分道扬镳,白皙的纤细的脚踩在瓷砖上,就预见了所有音符的演奏,所有乐章的完结……以及完结之后的回音。
但也会没有回音的对吧,如果是很重很重地堕下去的的话,只是像隔着鼓面一样地沉重的响声,又像极了一个痛苦又要强的人的闷哼,能听度仅在零点零零零五米以内(如果同理以能见度去定义的话)这两个小时又发生了什么呢?男友没有回应试图捏脚逗乐的阿梅,对着根本不熟悉的博主的时间长过和爸爸妈妈聊天的时间,不断地抬眼看看那边丝毫没有回复的人,确定之后就没再移动面部肌肉半分。所有的一切旨在说明一个肯定,阿梅想着,这次要等他先找我说话,然后我再抑制住所有的感情冲动挤出一个笑脸来。
前一天的对话完结,时间是十七分二十五秒,不到半个小时,也不占一个小时的三分之一,那端的声响戛然而止,宛如一只刚点燃的香烟被忽然掐灭,可能是用手直接掐灭的吧。所以都说了女孩子的触觉八爪鱼一样卷曲着缠绕着,一切可能性未知性勉强无奈都被囊括在内,生活的角落,人与人可能破裂,上周吃过的没被及时剔除的鸡骨头,妈妈的丝绒旗袍 ……
男友的鼠标划动着,叹息逐渐降落到比十六层更深更深的地方。阿梅决定把键盘敲得更大声,以此来表达她不愿意用肢体来表达的情感完结,之后的回音说起来也不过是红肿的眼皮和胃部的痉挛,它们对于主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的价值,对于别人而言更不会有,既然已经破碎了又何必去圆呢?
可能细碎的缝隙开始生长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没有办法查觉,就像春天的到来永远不会定义在哪一片叶子抑或是哪一只鸟儿身上,人们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也妄图揣测细碎缝隙的气息,这样的揣测弥漫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家长对于某次晚归之于堕落,对于某次懈怠之于背叛,人人巴不得危机的升级,来为他们平淡无奇的生活制造波澜,制造些戏剧性的冲突,来以此证明自己和别人的一样或是不一样,在如愿以后的悲恸中侥幸地闪过念头,果然是这样啊,果然不出我所料。人难免会自怜,也难免会自恋。
阿梅想着如果男友再不跟自己讲话的话,这一项内容可以正式地更名为从去年到今年你都没有跟我讲话,忽然就哼出了声,可是那边依然没有丝毫的回应,想着自己最喜欢喝的橙汁只喝到了一口就被那个笨蛋喝完了,她就有些想哭,可是他可能不会意识到可能会。所以她站起来穿上外套准备往外走,男友问:
“你去哪里?”
“买橙汁。”
“我跟你一起吧。”
很晚了,便利店的大叔还是在柜台前忙碌,陈阿梅伸手捞下一瓶橙汁,想了想又拿了一瓶。男友绕着冰柜望了望:
“要吃可爱多吗?”
“不要,这么晚了,对胃不好吧。”
“是你最喜欢的焦糖味的欸”
陈阿梅径直走到柜台前结账,不多不少两瓶橙汁,望着新年前夕仍在忙碌的大叔,认真整理货架上的东西地样子非常可爱,她忽然没忍住;
“提前祝您新年快乐啊!“毕竟是新的一年,就像是拆开礼物包装的那一瞬间,歌声响起之前的凝神,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撕坏包装纸,去偷偷望向远方一样应该拥有美好开端的新年啊。
“嘿嘿,谢谢你啦“大叔有些错愕但依然温暖地笑着,陈阿梅忽然转头:“啊,请再拿一个可爱多。”
焦糖海盐味的可爱多下肚,笨蛋男友忽然委委屈屈地说:“你要吊死在我这颗树上。”
鼻子湿湿的,像一只黏黏的狗狗蹭着她,温柔的示好宛宛转转掉到阿梅的心里,情意绵绵地扩展开来,这个时候开始下雪,炉火鲜艳的燃烧着。阿梅叹了口气,捧起整个世界的大脸蛋,重重地亲了下去。
橙汁其实非常好喝,加牛奶的鱼汤让阿梅想起来幼时喝过的山沟里鲜美的鱼汤,巧克力依然粘在嘴上,不用洗碗真的非常愉快,把腿搭在笨蛋男友肚子上非常舒服,可能生活就是这样子的啊,好的事情里面会有难过的部分的,可也要有着的呢,不然如何去判断生活所拥有的好的部分呢?
没有人会知道两个小时的心情,连阿梅自己也不明白,回想起来仅仅是,迷雾一样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可是新的一年要来了,完结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溯,不过也就这样了。尽管,会怀疑会害怕,未来还是会帮忙摇旗呐喊的呢,而自己也会努力地向向前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