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帮帮她。
她说催回家的电话不会打,短信居然也发不出。写不出来。写了删,删了写,终又字字撤回。
为什么怎么写都感觉到是可怜巴巴的乞求相?
但写成后,不等回复就脑补引起了不满继而战事拉开的场面。
结果在翻来覆去的纠结中硬撑到三更,还是困睡了过去,任凭那几个未接来电在黑暗里无声地闪烁。
后来他埋怨。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并不知道是因为怕消息提示音吵到睡眠较轻的孩子。是的,他不知道,因为他不去想到。尽管他应该知道。
如果她不接着这话,是算占了上风开启了冷战?还是算无话可说认了自责?
是没接着电话没给留门的那个人的错?还是晚归时间肆无忌惮地推到凌晨三点还不带家门钥匙的那个人错了?
她说其实孩子这晚睡得出乎意料地好。小手无意中碰到她的脸,就停止了翻来覆去,像是确认了安全键,就摁着再也不拿开。她试着慢慢抬开脸一点点,小手也跟上一点点。她便不再走开。
她能想到“安全”这一个按键对于一个人的意义,何况是个孩子。哪怕这姿势够不着正在充电的手机。想看看时间呢,大不了不看了。反正已深更半夜的。在她心里,零点过后,一点跟五点几乎没区别。
他后来说最后他是打了他亲爸妈的电话喊的开门。然后倒沙发就睡。没有再进卧室。
她听见了的,公婆的电话铃声,和他进门的声音。她想了要不要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比如蜂蜜水,比如盆。
可是异常安静。于是她后半夜无眠。
从曾喝过的自我修行的各种鸡汤里舀一瓢灌进心去,开启自省模式: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做好,导致他不想回家?
或者自己很无趣让他不愿交流?
再或者自己已然自动脱离进取轨道而被他看不起?
又或是全职太太太久不能为他分担压力而被他怨念?
……
又紧接着忍不住责他:有什么事是只能找哥们儿说而不可以跟最亲的老婆说的?
难道真是手足和衣服之分?但不像他从前的风格啊?
不成还有其它……“特别”的安排?
关键是,哥们儿一周至少把酒言欢一次,一次半个夜,而媳妇虽然天天见却很少面对面更别提有几句话。
她甚至想,联合一下那哥们儿的老婆,都开口挖一挖这明知非常有害于身体还要继续加害自己的行为,初衷到底有多么令人神往?!
但是转而就担心他回头批判这是种低贱的勾当。
瞧,这媳妇做得是有多贤惠。是的,自打她作为他女朋友出现在他同事或哥们儿的圈子里时,就已被众人确凿地如此认定。
在内,勤家务,暖心胃;在外,懂场合,且能陪,无怨声,只笑颜。所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即此了罢。
然而如今,这所谓贤惠,却变成了让她自己厌恶的词。即便她不喜欢他晚归的初衷还是“贤惠”:他体检已“三高”,再熬夜加宿醉下去非废了不可,她心疼他的身体。
(或者更现实而深刻地说——她心疼他们的未来。)
抛开他对自己健康的不在乎,也抛开他夜出的真正动机不谈,她先“剖”了自己——她开始怀疑好媳妇的真正含义。难道渐流行的河东狮子吼真就对了时代的选择?还是自己这种根本就叫做太懦弱?
然而我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当然并不是因为她杂乱无章的叙述会影响我的思索。
我明白对于最亲的人,如若言语沟通无效,则可能是全情麻木,不便再以同法炮制了。却又决绝不能说这感情是走到头了的。因为我知道,这样的家庭还是会平淡地继续,好的或者坏的波澜都没有,不会分裂。只是全然不再会有激情,麻木地继续罢了。黑白照片一般,甚至也许孩子,也只会在没有几样色彩的画面中平凡甚至黯淡地长大。
难道让我告诉她他就是个被娘疼完又被媳妇疼的只会考虑自己爽的巨婴?她一定心里明白的,不用告诉。
难道让我告诉她她活该?事事为他操心却同时做了任何事就为了不让他多操心,把他惯到根本不会意识到还要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和想法?她一定沮丧的,也不要打击了。
那么她该如何?
继续压低姿态,让麻木持续到质变?
还是继续苦口婆心,等在某项上扳回局面?
或者借其贤妻之势,作为令人感动,继而将夙愿之芽萌发出来?
我厨艺不精,还从小就惧论文。倾听任务已完成,解铃还须系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