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上了工作服,红色的对襟盘扣上衣,黑色裤子,还有盘扣小布鞋,头发梳到后面挽了个髻,小小的我看起来精神抖擞。
实习生被分派去传菜,传菜口位于前厅与后厨的连接通道处。简单地说,我们的任务就是将厨师的菜端到客人桌上,再协助服务员撤回空盘和脏盘,当然,现实并非如此简单。在饭点的档口,菜被厨师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送出来,我们端着一托盘的菜,要迅速地辨别台号,计划最短路线,几乎一路小跑将菜送到每一桌上,我们就来回奔波于烟熏火燎、锅碗瓢盆交杂着厨师们叫喊声的厨房再到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的大厅,周而复始……
一天下来,回宿舍时已是深夜十一二点了,身体疲惫不堪,倒头就睡,在我还没有好好体会这究竟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时,又到了第二天上班的时间。现实以最真实与不容置疑的方式呈现在我的面前。
时间一天天流逝,传菜的工作我已经掌握的非常熟练,虽然没有了初期业务不熟的慌乱,但每天巨大的工作量也让我产生了厌倦。那一天我和舒兰中午值班,趁空档坐着聊天,她告诉我,和我们一起来的某同学因为和顾客产生冲突被领导责骂后转身就提出离职不干了,我听了心里由衷地羡慕起那位同学的潇洒,我问舒兰,你想过离开吗?她摇摇头,我知道,她是个懂事的姑娘,因为家境并不富裕,她有她要承担的责任,她一向不任性,我望着她,想着,我至少不要冲动,只要坚持三个月,单位承诺将我们来时火车票给报销了,我就可以买火车票回家,我暗暗打定了主意。
没多久,经理在晨会上宣布将我从传菜组调到二楼雅间做厅房服务员,我感到非常意外。因为我知道按规矩,实习传菜至少要做三个月才有机会去大厅服务,在大厅服务表现很优异才有机会到雅间做服务员,而我才来不到一个星期,大家都看向我窃窃私语,舒兰也不解地看向我,我有点窘迫,有点心虚,但毕竟还是高兴的,因为,这意味着不用再做传菜这项辛苦的工作了。
我被调到一个有两个大圆桌的雅间,经理给我指定了一位师父,说是师父,其实看起来并不比我大,顶着一张娃娃脸,故作一派小大人的模样,她叫王盼,比我早来一年,服务技能非常娴熟,客人们都很喜欢她。
相较传菜工作的繁杂,雅间服务就变得精细起来,摆台时要求骨碟与桌边距离,餐具中心线对齐,折出各样漂亮的盘花,餐中满足客人个性化需求…当然,在厅房内服务,细节就像暴露在放大镜下,稍有不慎,就会招致不满甚至投诉。师父对我很严厉,只要我做的一点不对,她就会狠狠训斥我,有时候会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并不理我,我只有默默地努力练习每一项技能。但我很快发现每当我在服务过程中遇到困难,她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帮我完美解决,有她在,我心里总是最踏实。
师父不太爱说话,对人有点冷淡,即便我们还同住一个宿舍,她都习惯独来独往,她跟餐厅里其他服务员不太一样,都是如花一般活泼开朗的年纪,大多服务员下了班便打扮漂漂亮亮约会或者和朋友打闹聊八卦,而她总是在餐厅取一份当天的报纸,踱着小方步,边走边看回宿舍。我心里有点喜欢她却又无法接近她。
工作上我和她小摩擦不断,前一刻俩人都红了脸,下一刻,她便偷偷塞一个炸的香喷喷的麻团给我,眼神示意我去二楼天台上去吃。我在天台鼓鼓囊囊塞下去一个麻团以后,满脸堆笑地回到房间和她相视一笑……快过年了,遇上一家子老少聚餐,我俩也被眼前这热热闹闹暖意融融的情境触动的湿了眼眶……还记得,有一回,有位慈祥的老太太,拉着我俩,问长问短,说我们俩姐妹长的真像,水灵灵的像从画里走出来,一定要拉着我们一起合影留念……
到现在我依然怀念那一段时光,像是冬天洒过的和煦阳光,山谷中吹来的舒爽清风,令疲惫的生活感到温暖而精神。
唯一一张当时的照片
拍于2001年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