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我的狗

文/西门豹


1

历经诸多失望,开始喜欢让自己陷入沉重的回忆,从那垃圾如山的脑存中找取一星半点的感动,畅快淋漓地感受自己的真性情,竟悦如履。

譬如亲人、譬如爱情、譬如生活、譬如友谊,一切都如怜星。

我深深地想念我的狗!

几年前我在父母身边陪种,半亩荒塘一亩田。我养了我的狗。它的真诚、它的欢乐、它的羞怯、它的负伤,在我面前展现得从来不生费解的直观,超出了我所有境遇的直率,我渐渐地发现我对它有一种深情,这种深情就是今天我的想念。在这个世界我没有遇到任何对我真诚到忠诚的可贵品质。这足以让我很想它。

它来的时候,像个没满月的孩子,大约还没断奶,有点婴儿肥,胖乎乎的还不会站立,匍匐在地上,眼光只有几寸,竟如此的乖。假如我有一个孩子,也许我会毫不犹豫地期待:生孩当如此狗!它不会拖累爸爸,爸爸养你竟如此轻松,总不会无奈去做出一些无爱的举动。爸爸是有爱的,你的可爱足以博得我无私的爱心。

现在想起来我很惭愧,我想不起它是怎样长大的,好像就是那么在岁月的摇篮里摇一摇它就长大了,在眼前的世界里和我生生对立,我生活在我的世界,它生活在它的世界,因为它是我的狗,就有一种感情把两个世界中通相联,成就了今天的思念渠道。感情是我们的纽带。

它的性格像我,这令我窃自暗喜。有次我去小河洗澡,回来换了衣服,突然出现,它竟认不出而狂吠,我吼了一声,它竟不好意思,头低得比平时低许多,丢人似的,轻摇善尾放松心情。我清楚地记得我当时的那一念,这狗性格如我!大学毕业后我就是这种智商,包括以后它的所作所为,我处处感觉似有自己的影子。爱它等于爱自己。试想这个世界能有谁能像它一样为我而改变成我的影子,爱人?不,她们不愿走适应我的道路,何况适应到这般地步,像极了似我的模样。

我曾经幻想假如我有一个爱人,像我的狗一样可爱和真诚,人生得之为幸,但终将不能,她们不肯放下一切智慧而去坦诚,闪闪烁烁。我不知道她们是为了提高自己还是看到我的不尽人意。但我的狗对我竟深信不疑,它对我的追随,超越一个粉丝的境界,它这辈子认定我而愿终身不嫁,我的出现给它的喜悦第一时间表现在它的尾巴上,它为我而欢乐,真是令人感动而泣容,这是超越爱情的情感,放弃智慧的追随,丢掉一切理想的陪伴。它超越了爱的境界。爱就爱你的一切,爱就包容你,它做到了。

2

它成了我理想的化身,它从孩子摇身一变长大了,如今它又成了我理想中爱人的化身,它和我都丢弃了那个可爱的时代。它现在像一个爱人一样拥护我,它聪明伶俐也让我深以为爱。它的身体健硕而美,我敢说没有谁家的狗能超越我眼中的它,就如爱人一样不可替代。

天热的时候它会去河里洗澡,我亲眼见它去池塘泡澡,大家深以为奇,这正是它的聪明,像爱人一样有不可同比的优秀。它竟如此的爱我让我清醒中不得不重新认识它,它是我的狗,人是不可以做到的。

夏天的夜晚,我在一天的劳动中想分享一下夜晚的清凉,我把一个柴床伸张在门口的栗树下,感受夜的清凉。它就静悄悄地伏卧在身边,床边是半蔫的花生秧,它像半晚的我一样躺在那里沉思。这是一个爱人的精神依偎,虽然它并没有和我同床共枕,它近近地停留在身旁,这完全是一种正确的诠释。它在黑夜里抬头凝望着自己的诗和远方,虽然没有沟通,我瞭望繁星的天空和它如出一辙。我们是依偎在一起而保留自己精神空间的一对爱人。

后来它恋爱了,我认真地观察了它的世界。有两个“帅哥”出现在它身边,它竟然把它们领到家来了,这一点表现出一个姑娘的水平,让我很欣慰,保护着尊言。虽然我时常把它当做爱人的理想化身,我对它热爱还是要成全它狗的本色,狗还是要恋爱狗的,我就退而求其次。

我清楚地记得那只小白狗十分俊美,它果然和我的眼光一致,我细细地体会它的心情。俊美的小白狗无以抵挡苍瘦的小黑狗的无赖,踟蹰地走走停停去了山岗,它就坐在那里怅然张望了好一阵子,奔了过去,看来它不想失去它,至于后来“谈”的怎么样了,我没看到。但最后一次成功的亲昵是多日后在家的附近,它果然分寸得当,把握了自己的恋爱空间,这一点让我很欣赏。做为主人我一点也没有丢脸,程序走得一步一个脚印,满分。

好吧!这个给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对我的爱情也没有一点启发,只能让我接受现实中爱人详略得当的爱情手法是我必然要经历的悲催,它比我的爱情更成功,它成功地成为我的榜样而无意教育了我。

它给了我丰富的精神世界远远超出了生活给于我的体验。

我像个牛一样地把大地翻出肌肤色,播种了一片田野,大地没有给我回报永恒的收获,春来一把绿,秋来一把黄,冬季我在白茫茫的皑雪中觉得失去了一切,唯独温暖的是我的狗在雪地里留下的一串通向未来的憧憬,那一朵朵毫无半点墨迹的白梅花一路盛开在想象中……

3

一切都如怜星,没有灿烂的夜空,譬如这一望无际的生活。我只能沉默想念我的狗,它带给我生活的温暖,充满一个人的温馨和感动。

有一次,它三天未回。它回来的那天下午,父亲都惊喜了,高兴地说:“哈!我以为跑不见了?”。我看见它从上面下来,它一眼认出了我,低着头,大大低于身体,尾巴低垂,一副溜的状态,当我们插肩而过,它有意拉开一点和我距离,那眼角的眼神儿饱有理亏的胆怯。我还是捕捉到了它的一点变化,一只耳朵低垂着,大约咬伤。我当时心中升起一股赞赏之情,这是一场搏斗的残伤!躲避着我在外面经历了一场突击,毁了容,羞于回家?我看出了它隐藏的鲜明个性,清晰的感情色彩,这是一个勇士的行为!有性格。你真实地演示了主人不为人知的内心。强。

我第一次有种“心灵的朋友”的感觉。它是我的狗,我该给它颁布荣誉,最好给它赐名赐姓,“桂花”?“小青”?不能再总叫“我的狗”。该维护点荣耀。还好它依然那么俊美健硕。我喜欢它这样给人美的感受,因为它是我的,它的展示合符我的心意,它给我展现出一种可以摆脱心灵束缚的战斗。

我的压力太大了,我时常在生活中自卑而缺乏这种摆脱束缚的勇气。我难以忘怀那次“养猪计划”的羞辱,怀揣梦想而羞愧难当地去赶一头发育成熟的小母猪去找对象,考虑了一天而定在第二天黎明时陪它去相亲,路上还是碰到了认识我的熟人,简直丢尽我的荣誉。人都丢尽了,也没有相成,最后草草而回。还好我不用再去了,傍晚我留话的人把对象领这里来了,我总算留点招摇的脸面。让我痛心的是领来的是一位“老哥”,也许是位大爷,这不是李坤城和林靖恩吗?同样是一种生活为什么不学学我的狗呢?对,学学“桂花”,出这么大差距的洋相。

但我终于明白我的自我羞辱感来自于我在生活中缺失的勇气,就像我的狗那样勇敢地行动,哪怕是有所牺牲,有所损伤,必不会在心灵束缚中艰苦难耐,熬心伤神。

我深深地感谢我的狗,它无言地鼓舞了我,我终于离开了那片热土,在渺茫中寻找那根传说中的稻草。

朋友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到处都是稻草,你抓不住,让我给你讲讲“阿斗”是怎样成功做自己的。

我如一片枯叶落失!

我想念和我的狗的友谊,亲密无间。

我离开的时候,记得那是我最后一次去街上买一些出行的必备。它恋恋不舍地跟随于后,一切都悄然的,多么忠诚,但我没有理解它的情怀,它的赤诚,揣着的从来没有表达出来的爱心,像个亲人、像个爱人、像个生活的暗示者寸步不愿离,只要跟我,它就愉快,有主心骨,有安全感。但我的无情伤害了它,甚至毁了它,也深深地伤害了我自己。我当时怒不可遏地拿石块打它,让它回去,我的粗暴把它吓着了,它没有记恨,没有怨言,只有放弃跟随的失望和恐惧地落荒而逃,它坦然地承受着被嫌弃的悲壮。

我深深地在岁月中自责我们的友谊!

4

多少次我们间的友谊在心头闪闪发光,只因我懂了。

有一段时间国家还没引起重视,民间逮鸟捕兽很疯狂。总是一觉醒来,下套的收套,布网的收网,留下一地鸟羽兽毛。我们村子有几条狗夜晚散步时都被夹过腿,带着夹负伤而回。我的狗也中枪。

他们不敢亲自给狗取夹,而我有信心。我吼几声它耳朵都软了,虽然取下的那一瞬它还是忍不住回了头,我知道那是虚张声势,它没有咬我的勇气,我是它内心唯一认可的主人。我的行动在它看来不可回避和违抗。当然它知道这是为它好,不然它也不会跑到我面前,它有无声的领悟。

没有女朋友,我从来不寂寞,因为它在我身边。有时候我会空闲陪它玩耍,我能看出它喜悦无比的样子,上蹿下跳在我面前奔跑,只要我在看它,它就欢乐、激动。我知道它也寂寞,像我一样,我们跨越两个精神世界贯通彼此间的情感。

去田野,它也会跟着小放松,步子轻盈,嗅嗅花草,悠闲的模样,仿佛它领略到我的心情潜意识跟上了我的情调。

这彼此拥有的日子我以为会朝朝暮暮,后来我却离开了,我去了一个没有月亮的城市。临走的时候我把它委托了。以后在外地的日子我时常想象着它的生活。它真的如同我精神上的女友,让人想念。

三年了,我打算去看望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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