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研究所时,天已黑透,雪也越下越大……第一批人员已经在下午安全撤离,听说傍晚时分,机场和高速已经暂时关闭了,至于什么时候重新开启,还要看天气的发展态势。所以,现在来看,观测站里的七八个人目前被滞留在所里,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了。研究所给这些人安排了市里的宾馆,只要雪一停,便立刻安排这批人员的撤离。
除了拷贝必要的数据,唐宁和魏天明还从观测站里带出来一台测数仪器,这台仪器本来是应该留在观测站的,虽然不是很重,但体积比较大,携带起来并不方便,但无奈它对温度有严苛的要求,不能在低于-20℃下断电放置。虽然这台仪器内置有能维持几个小时的蓄电池,但魏天明怕这次大雪会造成长时间的电力中断和低温天气,所以和唐宁商量之后,他们决定把它安置在一个木箱中带回研究所。
下车后,邱岩和魏天明各抬木箱的一侧,配合默契的上楼,谁知在上完所有楼梯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魏天明被脚底下的一小片水渍滑倒,而摔倒的瞬间本能的自我保护使他扔掉了手中的木箱,这样一来,眼看着整个木箱都倒向了邱岩这一侧……
只听唐宁在旁边喊了一声:“邱岩……”然后迅速地把邱岩推向一边,可自己由于再没时间躲闪,脚被压在了箱子底下……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魏天明反应过来,只看见邱岩和唐宁双双摔倒在地上,唐宁侧身半伏在邱岩的身上,挣扎着要起来,可是一时又抽不出来压在木箱底下的脚……
邱岩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搬开木箱后,唐宁才借机抽回了自己的脚。她想站起来,可邱岩却一把把她抱住,焦急地说:“别动,我送你去医院。”
魏天明也急忙过来查看唐宁的脚,眼里的焦灼和担心让他心急如焚,他甚至没有经过唐宁的允许,就直接脱掉了唐宁的鞋和袜子,这让一旁的唐宁和邱岩表情一愣……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分”之后,才有些不自然地说:“我学过一些急救……”
要说是关于外伤急救的一些知识,其实邱岩才是内行,因为在体育系的时候这是他们的选修课之一。
邱岩看了一眼魏天明,冷静地对他说:“我也学过……”
说完就从魏天明的手里接过唐宁的脚,重新给她穿上袜子和鞋,然后把唐宁打横抱起,冲下了楼梯。
唐宁看向邱岩的脸,那脸上赫然写着“担心、害怕、焦急……还有一丝恼怒?”
唐宁小声地对邱岩说:“邱岩,我的脚应该就是崴了一下,没事的。”
“咱们去医院拍个片子,没事更好,有事……你也不用怕,有我呢!”
邱岩怀里的热度和安全感让唐宁放心的依偎着,两人匆匆下楼的时候唐宁看见魏天明也着急得紧跟而至。
医院里人山人海,因为天气的原因,几个路口同时发生了交通事故,外科和骨科的医生忙的一塌糊涂。
唐宁的脚踝已经肿的不成样子,邱岩用附近超市买来的毛巾和冰棍给唐宁做了临时的冰敷处理,魏天明看着邱岩的“忙前忙后”,回想刚才唐宁用身体护住邱岩的那个瞬间,心里不由得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魏天明靠墙站着,此时的他真想用头撞墙,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在楼梯上是怎么滑倒的,那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而为之”。
他不知道对邱岩的“邪念”和“仇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住在自己身体里很久的“邪恶”的自己忽然就跳了出来,指使他做了这一切,他只想得到“报复”的快感,可万万没想到,唐宁会不顾一切挡在了邱岩的前面,而唐宁所做的这些,无疑更加深了魏天明对邱岩的“仇恨”。
唐宁的X光片显示,踝骨有轻微骨裂,保险起见,医生给唐宁打上了石膏,开了一些口服的消肿止痛的药之后,医生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你们也看见了,今晚病床十分紧张,所以……”
由医院回宾馆的车里,魏天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歉:“对不起,唐宁,要不是我不小心滑倒,也不会害你砸伤脚。”
看着魏天明愧疚的表情,唐宁忍着疼,强装着笑脸,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的,魏师兄,这都是小事,你别在意了……只是回去的时候,真得麻烦你替我拿行李了……”
唐宁以为自己开了个很好的玩笑来调节车里的气氛,没想到车里的另外两个男人一个也没笑,邱岩的脸很冷,眼神儿也很冷,让唐宁觉得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回到宾馆的时候,房门外,魏天明对邱岩说:“邱岩,如果夜里有什么事的话,记得叫我,我就住在隔壁”。
邱岩轻轻一笑:“魏师兄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唐宁。”说完,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晚安”就关上了房门。
邱岩是男人,他很清楚,魏天明看唐宁的眼神儿不是单纯的,纵使他极力掩饰,那种深深地眷恋在另一个同样陷入爱情的男人眼中一览无余,这种感觉在魏天明“闯入”观测站房子看见他和唐宁缠绵的热吻时显得尤为强烈。
邱岩开始以为,那不过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妒忌。可是当魏天明在车里开始有意无意地“询问”起“邱东洋”和自己的关系,再到研究所里不小心“滑到”,邱岩开始隐隐觉得事有蹊跷,如果这都是对情敌的一种“挑战”,那这种“挑战”行为似乎显得过于“拙劣”和“小家子气”,可如果不是的话,那魏天明又为何要如此?
但当走近床边看见被折腾的脸色苍白的唐宁,他的心彻底柔软的像团棉花。唐宁仰脸看向邱岩,因为“心虚”所以表情中带着“小心翼翼”,她知道,当魏天明毫不顾忌地冲过来脱掉她鞋袜的时候,邱岩的表情中就有了异样,敏感的邱岩不会感觉不到什么……
唐宁觉得邱岩在回来的路上,气场低得有点让她窒息,他应该是生她的气了。没想到,邱岩坐到床边,却把唐宁拥进了怀里。
唐宁莫名其妙地看着邱岩:“邱岩,你不生气?”
邱岩迷惑:“为什么生气?你为了我伤成这样……”
唐宁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邱岩明知故问,眼里含笑:“那是哪个?”
唐宁不好意思,抬起头却不敢看邱岩的眼睛,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是魏天明……”
邱岩故意拉长了声音:“哦……”
唐宁不安地抬头看向邱岩,发现邱岩的眼睛里装的都是满满的笑意,才发现自己上了当,“气急败坏”地“打”他,却不想,手已经被邱岩一把抓住:“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缠绵中,唐宁突然离开邱岩的唇,眉头紧锁,脸色越发的白,邱岩紧张地问:“脚又开始疼了?”
唐宁点点头,邱岩忙给唐宁拿来药和水,“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好很多……”
唐宁撒娇地说:“你陪我睡……”
邱岩挑眉坏笑:“你不怕我…..趁机……”
唐宁笑着抬起打着石膏的那个脚:“我有秘密武器了,你敢趁机欺负我试试?”
邱岩投降,甘拜下风。
睡在唐宁的身边,邱岩看着唐宁惨白的面庞,微微蹙起的眉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心疼得仿佛有人撕扯他的心……
他能体会这份痛苦,他的右腿曾在那次车祸中开放性骨折,白花花的骨头都在创口处露了出来,因为骨头和空气接触,导致后来细菌感染,出现了骨髓炎,差点腿就保不住了,简直是噩梦般的回忆……如果这次不是唐宁把他推到一旁,也许……
邱岩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他轻轻吻了下唐宁的额头,然后把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听到她的呼吸渐渐均匀,眉间也渐渐舒展,就起身窝在沙发上看窗外飞舞的大雪。
此时,邱岩的脑海中出现了魏天明的脸,从第一次看见魏天明,邱岩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冲着茫茫夜色,邱岩低语:“魏天明,你到底是谁?”
唐宁半夜醒了,发现邱岩正望着窗外的大雪出神,自从和邱岩又在一起之后,她都没有好好看看他,分离并没有冲淡对他的想念,反而愈久弥新,当再见到他时,她只想使出全身的力量爱他,再不让他离开自己。 邱岩的侧脸菱角分明,脸上早已没有了上学时的稚气,而是完全属于男人的英俊……唐宁竟然把自己看得脸红了。
邱岩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唐宁,唐宁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被子里,被子被邱岩拉下来:“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你是在偷看我吗?”邱岩说话的热气喷在唐宁的耳边,酥酥痒痒的……唐宁环住邱岩的脖子,把脸深深埋到他的胸前。
那场雪真的是百年一遇,从唐宁进医院那个晚上起,6小时内雪深达到了18厘米,且大雪一直在持续,整整三天,把整个河谷盖了个严严实实,据有关部门统计,此次降雪量是常年同期降雪量的两倍,对交通和通信造成了严重影响,牧区受灾也相当严重。 机场和高速禁封了一个星期才开,在这期间,邱岩一直悉心照顾唐宁,魏天明来过几次,但看到二人甜蜜的日常和邱岩“宠溺”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很不被“待见”的“透明人”,便悻悻地走了。
在宾馆里过平安夜,是唐宁没去新疆之前怎么也没想到的。走之前,唐宁还跟刘薇薇说,平安夜那天,她要和邱岩找个电影院,看个通宵,把这几年错过的爱情片全补回来,刘薇薇很没好气地说:“能不秀恩爱吗?让我这个孤家寡人情何以堪啊?”
唐宁同情地看着刘薇薇:“宫骜又不回来啊?他是不是打算继续待在意大利读博啊?”
被唐宁说中了,宫骜确实有此打算。所以唐宁不说还好,一说,刘薇薇都有和宫骜分手的冲动。他曾跟刘薇薇承诺,毕业就回来,可是,毕业遥遥无期……刘薇薇说,她可怜的青春就要毁在宫骜这个“臭小子”手上了……
唐宁也试着问过邱岩,毕业后会不会留在意大利读研?
邱岩笑着说:“你让我怎样?”
唐宁认真地看着邱岩的眼睛:“我想让你听从自己内心的选择。”
没想到邱岩眼睛一亮,深情地说:“好,那等我毕业了,咱们结婚好吗?”
唐宁没反应过来,惊愕得睁大双眼。 邱岩继续说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唐宁幸福地吻住邱岩,她想起刘薇薇之前跟自己说的那句话:关于宫骜和邱岩这两人的本质区别——一个是学术狂魔,一个是宠妻狂魔。
平安夜如期而至,伊市的夜景也很漂亮,茫茫的雪景加上城市的霓虹,有一种童话世界里的浪漫。
唐宁却只能坐在床上叹气,邱岩为了哄唐宁开心,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好多好多圣诞节的小玩意,堆了满满一床,可唐宁就是开心不起来……
“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看电影的,我都计划好了,现在全都泡汤了……”唐宁垂头丧气的抱怨,看着打着石膏的脚,她沮丧到了极点。
邱岩抱着她,用下巴抵着她的头,轻轻地说:“我倒是喜欢这样,就咱们两个人,干什么都行!”说完,坏坏地朝唐宁一笑,低头去吻她。
唐宁很喜欢邱岩的舌尖和她的舌尖玩耍,唐宁调皮的躲,邱岩忙忙地追,仿佛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不一会,唐宁就“笑场”了,邱岩很无奈地说:“你还能更煞风景么?”
唐宁笑个不停,连说“对不起啊,不如我们看星星啊,我给你讲星座的故事?等我脚好了,我带你去看天鹅,现在这个时候天鹅都从西伯利亚飞来过冬了,湖上有热腾腾的水汽,天鹅一对一对的游着,好美啊……”
唐宁闭上眼睛陶醉地说着,直到感觉脖子上有丝丝的凉意,原来邱岩已经把一条带有一个天鹅坠子的项链戴在了唐宁的颈上。 那个坠子特别的别致,是一只飞舞的白色天鹅,眼睛是一颗钻石,翅膀上镶满了碎钻,尾巴是一颗光彩夺目的蓝宝石。
邱岩笑着问:“喜欢吗?”
唐宁很惶恐地说:“这个看上去很贵,我不能要。”
邱岩的眼睛里柔情万种:“你给我的要比它贵万倍……”
唐宁突然发现,邱岩其实很会说情话。
唐宁问:“你什么时候买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这话问的很白痴,可邱岩却回答得很坦诚,“就是某一年的夏天,薇薇跟我说你带她看星星,看天鹅,你知道吗?我那时嫉妒得要命,所以就买了这个……”
邱岩露出失落的表情,唐宁突然很心疼,她搂住邱岩的脖子,把头枕在他的肩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
“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所以……你得补偿我!”邱岩歪着头看着唐宁,样子就像要礼物的小朋友。
唐宁吻住他,慢慢把舌尖探到他嘴里,邱岩回应她的是缠绵的吮吸……
之前唐宁一直和邱岩商量,等机场恢复之后,让他直接回米兰,毕竟是最后一个学期,他还有学校安排的公司实习以及毕业论文的设计,这些无疑都比陪她回海城更重要。
可邱岩不这么认为,他一句话就让唐宁噎住了:“我要去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就这样,邱岩和唐宁等人一起坐上了回海城的飞机。在飞机上,邱岩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睡梦中,自己又回到7、8岁的年纪,在父亲的修车行里,一个和魏天明长得如出一辙的男人,正伸着一双沾满机油的手假装要往他脸上乱抹,吓得他在父亲身后转来转去……
惊醒的邱岩说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埋藏在脑海里的深深回忆,也许有一个人能告诉他答案,那就是——自己的父亲邱东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