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计划经济年代,买米、面要粮票,买肉要肉票,买布要布票,买家电、缝纫机等要工业品票,各种各样的票琳琅满目不可胜数。农村还可以自己种粮养鸡,对于城镇居民,没有票基本无法生活。当时的粮票还分全国粮票和地方粮票,全国粮票是全国通用的,地方粮票只能在本省用。
我88年入学时,福建省已经完成物价改革,买东西都不要票,这些票成一堆废纸了。志丹师兄告诉我家,在北京全国粮票还有用。我是教师子女,就住在学校里,我妈妈和老师们一说,大家就把家中没用完的全国粮票都送给我,有好几百斤。老师们还发动亲戚朋友找票,其后我每次放假返乡,都能收到几百斤全国粮票,直到北京也停用。
北京粮票和整版邮票一样,在一张薄薄的纸上印了几十张一斤粮票,用针眼缝分隔,使用时一张一张撕下来,制作非常粗糙,要在今天估计谁都可以仿造。而全国粮票单张制作,用纸精良,印刷精美,两相比较真有云泥之别。
北大男生定额是一个月32斤粮票,女生少点好像是28斤。粮票在食堂不能直接使用,要先换成饭票,一斤粮票加两毛可以买一斤面票,加一毛六买一斤米票,加一毛二买一斤粮票。
我们南方人饮食以米为主,普遍食量较小,以我为例,早餐二两粥,午晚各四两米饭或面食,一天最多一斤,偶尔还会下馆子或到老乡家打打牙祭,一个月32斤绰绰有余。而北方同学以面食为主,大一时我下床的太原崔德龙同学,一餐就要3个馒头用掉6两面票,缺口实在是大。
买饭票的时候,我很纳闷怎么还有粮票,因为从没吃过小米和玉米,不知道粮票是买这些用的,也就没有买。后来到食堂看见大家排队买小米粥,我拿出米票大师傅说不行,后面的同学赶快拿出多余的粮票和我换。当时我还很感激那个和我换票的同学,事后想着不对,粮票比米票便宜,我吃亏了。
刚入学时全国粮票是硬通货,第一次和小贩换鸡蛋三斤粮票就可以换一斤鸡蛋,第二次就要五斤了,后来要八斤、12斤。在20斤粮票只能换一斤鸡蛋时,我果断的把手头全部粮票都换成鸡蛋,几个月后北京停止使用粮票,没用出去的同学都窝在手里了。
宿舍楼下卖煎饼果子也收粮票,我用七斤换过一个。煎饼果子名声在外,有个新鲜的鸡蛋还热乎乎的,当时是殿堂级美食,美中不足油条不是现炸凉了太老。还记得卖煎饼果子是个瘦削的小伙子,真没觉得有啥过人之处,最近才知道这小伙竟然先后娶了两个北大女生,比我们励志多了。
刚入学班主任沈毅雄老师组织一次聚餐,请了一个马来西亚归侨老师帮忙做饭,第一次去了菜市场,才知道买猪肉还要肉票。那次买菜还有个趣事,我在老家看到的都是小葱,沈老师买完大葱后叫我买蒜,我说你手上不是拿着还叫我买。
学生没有条件开伙,按理是用不到肉票的,但是我们屋从实验室偷来了一条电阻丝,自制了一个电炉,不时会到菜市场买点肉炖汤改善生活,肉票成了急需解决的难题。
我经常到黄庄老乡家改善伙食和看球赛,他们夫妇都在中科院工作,女儿已经读大学,有个儿子正在读高三,正是最能吃肉的年级,我找他家要了几斤肉票后,实在不好意思再要了。
怎样利用手头这些肉票买到更多的肉?我想起高中时经常赖在集邮协会的柜台,最后搞得营业员不忍心,给我办了张会员卡的经历,这个方法可以用。
我到菜市场肉摊,找准了一个慈眉善眼的大婶,先找她买了一斤肉。那时凭票供应,肉价很便宜,记得才两块九一斤,但一次至少要一张票没得找,我手上的票是一斤的,一次一定得买一斤足。过两周再去,这个大婶当值我才买,买的时候唠唠嗑,就想让大婶能记得。
第三还是第四次再去时,大婶主动给我打了个招呼:“小伙子,又来了。”有戏!我跟大婶商量:“大婶,我票不多,您能不能卖我贵点不要票?”大婶笑了:“俺这可是国营的,没票怎么行?”看着我满脸的失望,大婶不落忍:“这样吧,今天我只剩这块了,要买你要全拿走。”
那块肉接近三斤重,一个人是吃不完的,和同屋同学分享可真便宜大家了。但是摸了下口袋里的肉票,我拿出一张十块钱:“买,但您得帮我分下。”大婶乐了:“您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可不会切肉,给您分成两块得了。”回到宿舍,把肉放进饭盆,分两次炖熟了,全宿舍都分享到了。
有次在烧电炉时,楼长大爷上来检查,有个同学喊了声:“老头来了!”我赶快拔掉插头,把电炉踢到衣柜下。张成友同学用浓重的唐山腔问道:“nei个老头?”刚转入我们屋的湛江崔海疆同学听岔了:“奶油老头?”大爷走后,我赶快把电炉拉出来,温度太高已经把柜底烧黑了。
没多久肉票取消了 ,价格一下子涨到一斤五块左右。我和林丰找到了吃羊肉的好地方(后面《学四》篇会详述),也就不再去菜市场买猪肉了,和卖肉大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默契仅仅使用了这一次。
那个电炉也完成了历史使命退役了,只在衣柜底留下一片乌黑的烧痕,还有“奶油老头”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