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车站向来冷清,只有到开学季时才会一改平日,人头攒动。我跟着队伍缓慢地向售票站移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烈阳的味道,多吸几口就仿佛要把太阳装进身体里,立马就要炸掉。
经历漫长的等待,我终于买完了最后一程的车票,便决定再次检查自己的东西是否带齐。行李箱放一旁,那都是装些衣服,不必再查,背包倒是可能要掏空检查了。
通知书——带了;准考证——带了;身份证——带了,户口本——户口本呢?怎么单独漏了户口本?我内心顿时不安,通知书上白纸黑字说明要带这些东西,漏了可不行。
“奶,我忘记拿户口本了,你能不能托个熟的司机给我送过来。”
“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早点收拾,省得丢这丢那,你不听,跟个天王老子似的天天躺床上,最后几个小时才开动,现在漏东西那不是该的?”我奶向来是个火爆性子,训我的话一字不漏地从手上的电话里传出来,我不敢说话,直到最后她丢了一句“等着”才挂了电话。
我内心暗自松了口气,小镇的车站没有什么秩序,有票随时都能坐上车,于是安心地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着,感受远处而来的风,心下也一片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车站的人好像越来越多,我终于瞧见那一辆从我们村方向而来的小破面包车。待它停靠好后,我直接迎上去打算找司机拿我的户口本,却惊喜地发现我奶竟然也在。
我扶着她下车,待到平地后,才轻声询问:“都说托司机送过来就行了,你怎么亲自来了?”记得以前陪着她上乡里去,她连三块钱的车费都舍不得花,如今却花了十元过来镇上,我不禁好奇其中的缘由。
“不亲自来我哪能放心啊?”她把户口本珍重地放到我的手上,让我收好,又望了望人满为患的车站,坚决要送我到车上去,一路上全是叮嘱,待我找到座位后,她还止不住话头。我向来不爱听这些唠叨,直打断她,“奶,你回去吧。”她嘴巴微张了张,半响也没声,最后才对我说道:“我去集市上逛逛。”我应了声,她就往车下去,透着玻璃窗还能看见她的身影,竟发觉有些矮小。她一步一步地缓慢走着,我就一直在看她的背影,直到她终于到了车站门口,又慢慢地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时,我才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
人很多,但车一直未满,突然听到近处有一道声音喊我的名字,抬起头去瞧。竟发现我奶又出现在了车门口,手里还提着一大袋的水果,是橘子和梨。她分出一半出来,说是带回去给堂弟堂妹吃,剩下的一股脑儿全塞给我。她看着我想说什么,但似乎怕我烦,嘴巴蠕动几下便作罢。此时久久未满的车似乎要满了,她才说:“我回去了,到学校打个电话回家里。”
随后她便下了车,走到我的车窗前看了看,便转身走向了远处,只留给我一个背影,但当她进去返程的车时,竟连背影也瞧不见了。我回过头,感觉脸上有些温热,手一摸,不知泪何时流下来了。
我到学校后,跟着流程陆续完成了注册工作,没有一次需要用到户口本。我才发觉户口本可有可无,但是它却让我与我奶再次相聚,让我的记忆里多一份美好,让我减少了面对新学校、新老师以及新同学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