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政治与文艺的关系,哲学家们早有定论,柏拉图认为文艺应该服务于政治,他在《理想国》中,对文艺进行了“清算”:
“我们要请荷马和其他诗人们不必生气,如果我们勾销去这些以及类似的段落,倒不是因为他们是坏诗……而是因为他们越美,就越不宜讲给那些要自由,宁死不做奴隶的青年和成年人听。”
作为贵族的柏拉图, 要在理想国中驱逐诗人,而因为现实生活太过辛苦,作为平民的人们呼唤更多纯粹的艺术,并希望艺术的归艺术。
在这一届的金马奖颁奖典礼上,获得最佳记录片奖的导演傅榆在致谢了一圈人之后,发表了这样的获奖感言:
一时间,现场变得草木皆兵,李安紧握本要鼓掌的手,局促又无助,一根导火线已被引燃,随后是一片喧哗的潮声,论坛崩溃了,民意沸腾了,艺术在我们眼前,被政治绑架了。
金马奖后,李安接受采访表示,“我们希望就艺术论艺术,不希望有任何的政治事件或其他的东西来干扰,艺术是很纯粹的。我希望大家能尊重这一点……“但事实上,金马奖从创建之后,就一直在艺术和政治之间挣扎。
1962年,台湾当局为促进岛内电影事业的发展,鼓励优良国语影片及优秀电影工作者,由新闻局举办金马奖, “金马”二字源自金门、马祖两外岛地名的字首;由于金、马两地为冷战背景下,台湾与大陆军事对峙的最前线,该奖以“金马”命名旨在鼓励台湾电影业界,能效法前线国军官兵们坚强奋发的精神,努力开创新局。可以说,金马奖一出生就是带有政治意图的。
此后金马奖一直由官方主办,民间协办,直到1990年才完全转交给民间团体主办。在90年代以前,金马奖主要评选对象是香港电影和台湾电影,随着两岸关系的递进,大陆影片开始在金马奖中占据重要的位置。
1996年,姜文导演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斩获6项大奖
随后,陈冲的《天浴》也获得了大满贯
2001年,刘烨凭借同性电影《蓝宇》封帝
这一路走来,除了对内地电影的开放和包容,我们也能看到金马对同志态度的转变,1997年,张国荣和梁朝伟凭借《春光乍泄》获得提名,张国荣因为性取向问题而受到嘲讽,也因此被判定饰演何宝荣为“本色演出”,从而落败金马。
2017年,第54届金马奖海报以纪念《春光乍泄》上映 20 周年为主题,出了“影痴版”和“粉丝版”两款海报,是对电影,也是对逝去电影人的致敬。
“影痴版”是黎耀辉一个人抵达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瀑布。那一届的金马奖,终究也是由梁朝伟一个人抵达了。
“粉丝版”是让黎耀辉和何宝荣在天台的场景,只是斯人已逝,经典仍在。
到了今年的金马奖,金马评审团和剧组一致佩戴着彩虹徽章,支持同志婚姻平权。
如果不是纪录片导演的政治化表达,这届金马奖堪称完美,所有人都能看到李安为这个奖项付出的心血,以及想把金马奖做好的决心,他请来了四年前与金马交恶的巩俐,动用人情请来了张艺谋,大陆影片获得了最多的提名,有95%的电影人都出席了典礼,像庆祝丰收一样聚在了一起。
我们本该记住的是,自缢的年轻导演胡波,《大象席地而坐》获得了最佳影片,也许只要活着,确实会有好事发生。
我们本该记住的是,获得最佳男主角的徐峥,民智渐开,再也不是流量小生抠图就能获得几亿票房的时代,尊重观众的人最终也会赢得尊重。
还有张艺谋的《影》,贾樟柯的《江湖儿女》、姜文的《邪不压正》
以及那些已故的电影人
也许金马奖的魅力就在于,尽管有多方角力,但在各种声潮之下依旧体现了对艺术本身的坚守,政治是挥之不去的乌云,那么就在乌云之下做到最好,这已是巨大的不易。
2018年,有很多文艺界人士去世,我们告别了他们,也告别了一个时代,在历史书中,一个导火线总是伴随一个转折点,不知道在政治的裹挟下,55届金马奖会不会变成一个转折,每当想到这里,我都会想起《搏击俱乐部》那一幕, 杰克和玛拉手牵手看着外面世界崩塌,这也算是属于当代独有的浪漫吧。倒也不必丧,反过来想,我们又何其有幸,要见证和共赴灵光消逝的时代。
明年的事明年再想,也许眼下一地鸡毛,但总会有人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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