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扬州这座城市在如今浮华的世界里显得如此的与众不同,没有高铁、没有动车、没有机场,俨然一副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决绝与外界隔离的孤傲姿态。
然而也正是这份孤傲,使扬州在中国全面商业化铺开的路上,难能可贵的保留着一份古韵,较之苏州,来扬州的游客并不算太多,我和好友在扬州的三日慢慢悠悠,有滋有味,非常舒服。
“十年一觉扬州梦,留得青楼薄幸名”,这是杜牧的诗,我取了前半句做题。谈到扬州,估计许多人脑海中蹦出的就是那句“烟花三月下扬州”吧,很小的时候看康熙微服私访记,就对这个“烟花之地”充满了深深的向往。近几年,扬州鉴真马拉松如火如荼的举办,不少好友参与其中,我也更加想要去到扬州。
总觉得,扬州的形象是丰满多元的,层次是分明的。有不逊色于广州的早茶文化,有小秦淮河边的声色犬马,有徽商官员的盐商大宅和湖广会馆,有夜晚水包皮的悠闲生活,它遍布文人骚客的诗词印记,这是一座活在古诗词里的城市,翻开唐诗三百首,泰半能寻到扬州的痕迹。
扬州城遍布蜿蜒幽深的巷子,石街木楼,飞阁垂檐,见证了多少岁月风雨,古朴而浪漫的气息从每块青砖石条中弥漫开来。倘若雨天到扬州,你会听见雨水敲打在古旧的砖瓦上,淅淅沥沥出一整个春天,雨落之上被敲出一圈圈的墨晕,满城都是琼花妩媚盛开,该有一位打着油纸伞如丁香般的姑娘打城墙边走过。扬州的夜晚应当是让星辰都黯然失色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明月当空,夜色如酒,东关古渡口一盏盏红灯笼次第点亮,桨声灯影中涟漪如旧,恍惚间像看到了古时候的扬州,销金窟般的繁华如梦。
到扬州的第一晚,是个雨夜,我们打着伞走在皮市街光滑的青石板上,轻抚饱含沧桑的灰白高墙街,灯影影绰绰忽明忽暗,边城书店里有古琴声传来,推门进去,古旧的书被随意摆放着,岁月书香。客人们或端坐看书或轻声闲谈,弹琴的长衫姑娘专注从容,屋外是雨打风吹去,屋内是点烛话长情。浮生记是另外一家书店,较之边城书店或许更现代一些,我喜欢那扇古旧的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喜欢贴在门口的“晴耕雨读”,喜欢书签上的“四时读书好”,喜欢爱人和友人陪伴身侧,心中踏实的感觉。心下起意,便买回几本书,蒋勋的《舍得,舍不得》,《写给大家的中国美术史》,还有一本不知名作家的《夜扬州》。
浮生若梦,人生几何。
清晨黄昏,我们走在古街深巷,遇见心仪的店便推门而入,撩猫逗狗,我们漫步在瘦西湖畔,春光秀,杨柳吹轻雪,杏花满头,我们在大明寺里吃一顿素斋,好吃是好吃,但我倒觉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出家人才是真正的僧人,心中戒断不了对肉的欲念,天天焚香念经,却又吃着刻意做成肉味的素菜,又有何意义呢?我们在寄啸山庄里惊叹那时盐官盐商的富裕,感受晚清第一园园主男女平权的主张。
随心所欲,我们品尝四望亭旁盛宴餐厅里地道的扬州美食,赶早去三春有条不紊的吃一顿老扬州的早茶,吃完出来,大厅里是黑压压的人群,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到了。一顿不过瘾,第二天又去卢氏古宅吃早茶,我们幸运的成为被招待的最后一桌,带来一天的好心情,我们找到上过舌尖上的中国的皮包水茶社,痛快吃肉。听说扬州老鹅很出名,甫一到达便买了半只鸭,四个人在路边吃得津津有味,彩衣街上的吴勾小醉卖的姜酒很有特点,喜欢便买下带回送人。
总觉得,吃好每一顿,日子就是幸福的,扬州美食深不可测、博大精深,到了扬州,只恨假期太短,胃口太小,在这有限的三天里,无法体会到更多扬州美食的精妙。
扬州三日的浸润,偷得浮生心事少,我仿佛看见崔颢愁于烟波江上,杜牧醉倒于秦淮酒家,苏东坡把酒静观山间流岚,苦瓜和尚浪迹天涯却最终定居扬州,康熙乾隆来了又走留下多少风流韵事,扬州八怪里的罗聘最喜欢画鬼,我在想他是不是真的见过,二十四桥明月入画,杨柳岸玉人吹箫。
这里是扬州,积淀了太多历史的厚重,我无法描绘出她的美、她的底蕴、她的浪漫,若你来到扬州,请停下匆忙的脚步,走走停停,好好看看,春风十里扬州路,青砖小瓦伴知音。
你这半生未算赶,何妨迷路看风光。
从扬州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终于提笔写下这篇游记,把思念写成信寄给扬州,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