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盘腿坐在老房子的地上，摊开一本旧相册，一页一页地翻着。
她看着照片上的人和物，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在脑子里一一对上号，好些照片是她咿呀学语的时候拍的，她想的有些费劲，索性不强求，翻页的速度加快。
蓦地，手下一顿，视线停留在眼前那张照片上。
照片上是一个小男孩拉着一女孩，一前一后跑着回头，稚嫩的小脸露出牙齿，咧着嘴笑。
他们身后是粉墙黛瓦，潮湿的青砖路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青苔，迷蒙蒙的泛着雾。
苏冉甚至没有片刻的思索，就记起了这个画面。
照片上的小男孩叫顾泽，小女孩就是苏冉。那一年，顾泽刚搬到苏冉家对门，顾泽六岁，苏冉四岁。
她往后翻了翻，有许多两人的合影，他们看着镜头，无一不例外笑的很开心，起初几张或牵着手，或紧紧挨着，后来长大了些，两人的距离稍拉开了些。
照片记录了顾泽的幼年到青少年，初时圆润的小男孩，渐渐抽条变成了白净的少年，脸部的线条初现硬朗，却有着温柔的眉目，笑起来好看极了，令人移不开目光。
苏冉看着孩童时期假小子一般的自己，黑黑瘦瘦，干巴巴的，笑的没心没肺。随着年岁增长，她蓄起了长发，穿上各色的花裙子，站在顾泽身旁，抿着嘴笑，一脸羞涩。
她闭了闭眼，内心五味杂陈，酸涩不已。
苏冉记得，顾泽喜欢的女生类型是那种温柔文静，笑起来腼腆的女生。
可她一直不是。
她继续翻着，最后一张他们俩的合影都没有看镜头，顾泽无奈地笑着看苏冉，她脸转向别处，面无表情，一双眼没有焦点。
苏冉颤抖着手抚着照片上顾泽的脸，指尖点在他的眼睛，流连不已。
这张照片是苏冉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拍的，得知自己并没有和顾泽同一所大学的苏冉，郁闷不已，失落了很久。
可是顾泽好像并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印象里，顾泽好像对她一直都不是很在乎，其实苏冉早就明白，可是她执拗地不愿意承认。
她这一执拗就是十六年。
顾泽比苏冉大两岁，这意味着从小许多东西他都要比苏冉先体验，也意味着他们要面临许多分别。
苏冉刚上一年级的时候，顾泽已经在小学里混的风生水起，他肩膀上别着三道杠，被一帮人簇拥着。
顾泽每天领着苏冉一起上学放学。
苏冉刚进学校，不喜欢和别的小朋友接触，一下课就喜欢跑到楼上去找顾泽，缠在他身边要他讲学校发生的趣事，哥哥长哥哥短的。小朋友们和他俩闹着玩，混了个脸熟，一来二去，顾泽他们班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很黏他的，长得像弟弟一样的妹妹。
苏冉每每路过学校橱窗，看着位于名单榜首上的顾泽，内心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她站在主席台下，顾泽作为学生代表演讲站在台上，她仰着小脸听得认真，崇拜的不得了。
那个时候，她对顾泽身边所有的同学都有敌意，无论男生女生，她私以为顾泽是她一个人的小哥哥，生怕他被别人抢了去。
苏冉上初中的时候，顾泽已经是初三了，好在小学部和初中部离的不远，她并没有错过太多顾泽的消息。
他依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长相帅气，成绩优异，在一群长着青春痘的男生中，尤其突出。
上了初中，顾泽买了一辆自行车。
顾泽和小学的时候一样，每天早上敲响苏冉家的门，等苏冉一起上学，他骑着车，后座载着苏冉，清晨微凉的风吹拂他的衣摆，擦过苏冉的脸。
傍晚的时候，苏冉他们低年级放学早，她就每天等在顾泽他们那层楼的楼梯口，捏着书包的带子，踮着脚尖东张西望。
这个时候，苏冉的头发刚长到下巴下面一点点，她已经快一年没有剪头发了，齐刘海下一双大眼睛清澈澄净，宽松的蓝白校服套在她单薄的身板上，看不出线条。
来来回回有几个男生忍不住回头看她好几眼，苏冉有些不开心，她不喜欢被人注视，皱起了秀气的眉头，瞪了回去。
夜幕低垂，苏冉看到顾泽走出了教室，她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顾泽脚步一顿，又重新抬起，身后传来同学的哄笑声，他不予理会，自认为坦荡荡。
不多久，学校里流传起顾泽有个低年级的小女友。苏冉面上羞恼，心里却生出一丝甜蜜。她佯装要去澄清，顾泽让她不要去管那些传闻，专心学习，照常和她一起上学放学。
那一年，苏冉的心里偷偷埋下一颗叫喜欢的种子，日日浇灌，待到开花之日，将灿如繁星。
顾泽上了高中以后，就不再和苏冉顺路了，她妈妈给她买了辆车，让她自己上学。
苏冉舍不得和顾泽分开，偏偏顾泽又要上晚自习，有时候一个星期只有周末才能看见，她就抓紧时间钻进顾泽的房里，缠着他给她讲题目。
顾泽会笑着敲她头，嫌弃她太笨，说她这样以后没办法跟他在一个学校读高中了。
苏冉就铆足了劲学习，成绩嗖嗖地上升，她也成了名单上的榜首，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
苏冉扒拉着头发，头发快要齐肩了，戳得她的脖子痒痒的，她嚷嚷着要剪头发。
她问他，长头发好看，还是短头发好看。
顾泽想了想说，短头发吧，我没见过你长头发。
她又问，那你喜欢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他停了一会儿，眼珠子转了半圈，说喜欢长头发的女生。
苏冉没有剪头发，买了镶小花的橡皮筋每天让妈妈帮她扎头发，妈妈觉得她麻烦，要给她剪了，她说什么也不愿意。
顾泽每次见她，都能看出苏冉的头发长了不少，他问她原因，她支支吾吾说不出留头发的理由。
苏冉是校足球队的，她身手敏捷，在足球场上窜来窜去，谁也拦不住。
星期天她有一场友谊赛，她提前了一个星期，满怀期待地跑到顾泽家里，邀请他去看比赛。
顾泽啊了一声，挠着头说自己要上补习班。
苏冉立即落出失落的表情，颓着肩膀转身要走，顾泽不忍心她伤心，叫住了她，说我尽量下课赶过去。
于是她又很快扬起笑脸，摇着顾泽的胳膊，让他一定要去看她比赛。
比赛那天，苏冉穿着球衣，露出纤细白嫩的胳膊，头发被高高地扎起，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摆，充满活力。
她扫了一圈观众席，没有看见顾泽的身影，难免有些失望，踢球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被人截去好几个球。中场的时候，队友见她不在状态，关心地询问她怎么了。
苏冉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忙挺起肩背，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赢。
苏冉急于在顾泽面前表现，不敢懈怠，灵活地躲开对方球员，一路杀到守门员面前，一记记漂亮的旋踢。
最后，苏冉追上比分，并且领先对方，结束了比赛后被一群人围着。
她却四处张望着，搜寻顾泽的位置。
远远地看见顾泽走了过来，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却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女生，那女生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粉色连衣裙。
顾泽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像是发着光，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起走过来的身影有些刺眼。
等他们在她面前站定，郎才女貌，竟诡异地觉得和谐。苏冉一张脸有些泛白，她看着那女生温婉地笑着，身姿曼妙，对比之下，她大汗淋漓，头发湿呼呼地黏在脸上，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干瘪的身材，难堪地低下了头。
顾泽拍了拍她的肩，由衷地夸她球踢的不错，比他们班男生踢的好多了。
苏冉抬起头，示意他介绍一下。
苏冉破天荒地在顾泽脸上见到了羞涩，他结结巴巴却豪不犹豫地说，苏冉，这是林妍，是，我的女朋友。
苏冉听见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她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打了声招呼，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当天晚上，苏冉剪掉了刚长长的头发，换回了齐耳短发，剪了个狗啃刘海。
一整个夏天，她都躲着顾泽，只远远地望上一眼，偶尔看到他身边站着林妍，心尖针刺般密密麻麻的疼。
顾泽在苏冉上高中的前一个月和林妍分了手，他之前忙着谈恋爱，等想起来才察觉自己疏远了苏冉。
开学后的一个晚上，他带着苏冉在学校里晃了一圈，熟悉环境。他感叹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她已经上了高中，而他也快要高考。
苏冉偏着头听他讲，笑了笑不说话。
他好奇地问：“你现在怎么这么安静，都不像你了。”
苏冉俏皮地眨了眨眼，不可置否，说：“可能是长大了吧，你以前不总是说我太闹腾了。”
顾泽转过头仔细打量她，他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苏冉了，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剪短了头发，干净利落，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他又问她怎么又想起剪头发了。
苏冉愣了几秒，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不适合我。
他说，怎么会，长发挺适合你的，短发也适合你，可是长发的你比短发好看。
苏冉红了脸，咬着唇，幸亏在夜里看不清。
顾泽和她并肩走在操场上，好几次手臂擦过她的，引起她一阵颤动，心湖漾起了一圈圈波澜。
这一年，顾泽上了高三，苏冉并没有很多机会看见他，她偶尔会在假期去找他问问题，每次见他，头发都要长些。
苏冉穿起了裙子，各色各样的，绣着花朵，她的身体较之前丰满了不少，线条优美。
苏冉依然是校足球队的，她性格爽朗，和男生相处融洽，称兄道弟，却始终保持距离。
有男生给苏冉递情书，都被她一一拒绝了，她看着高三教室的方向，说自己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顾泽考试的那几天，苏冉比他本人还要紧张，她坐在家里不安地走动，最后忍不住去考场外等着顾泽。
顾泽刚出门就看到苏冉和他招手，他三两步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水，放松地吐了口气。
顾泽拉着她，边跑边说，我们去踢球吧。
苏冉穿着白色碎花连衣裙，裙摆随风轻扬，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
踢完球，苏冉和顾泽并肩躺在草坪上，白色的衣裙沾上了些许灰尘，她不甚在意，她侧过头借着灯光偷偷地，细细地看着顾泽。
顾泽闭着眼喘气，额前的碎发不羁地翘着，汗水顺着鬓角滴落在草地，亮莹莹的。
苏冉悄摸摸地用小指碰了碰他的手，转过头也轻轻闭上了眼。
顾泽如愿考上了邻市的一所大学。
苏冉怕他走得太快，她会跟不上，丝毫不敢放松学习。
他们之间隔了两年，而两年的时光，可能性有太多太多。
顾泽的大学虽然在邻市，但却很少回来，苏冉听着他口中描述的校园生活，觉得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她不安着，恐慌着，却无能为力。
她害怕他交女朋友，认识更多的人，走得更远……她有太多说不出口的担忧，无人倾诉。
大多时候，都是顾泽在说，她在听，试图从只言片语中更加了解他。
高三下半学期，苏冉几乎没有任何顾泽的消息，她没立场也没时间去问。
忍耐着思念，她一直坚持到高考。
可是高考她太过紧张，导致数学失误了不少，没有考出正常水平。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她已经缺席了他两年的大学生活，而以后，她还要缺席更多。
她快要忍不住铺天盖地的思念，窒息般地压抑，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而顾泽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安慰她说：没关系，你的学校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以后哥哥我去看你，或者你来看我。
一声哥哥，令她咽下几乎快要吐露的心声，口中满是苦涩。
最终她的难过定格成一张照片。
苏冉刚上大一的时候，忙着处理各种事情，她只身来到陌生的城市，应对不同的人，收敛了乖张的脾性，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孤苦无依，越发思念起顾泽来。
她开始给顾泽打电话，每天和他絮叨各种小事，一打就是将近一个小时，也不心疼话费。
宿舍的人都以为他们在谈恋爱。
他们之间美好的连苏冉自己都以为顾泽是真的也喜欢她，那段时间，她每天都飘飘然。
直到有一天，苏冉像往常一样在晚上给顾泽打电话，那边响了很久才接起。
顾泽犹豫地开口：“苏冉，我有女朋友了，我不想让她误会，所以……”
没等他说完，苏冉就挂了电话，她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哭泣，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
苏冉没有很颓废，不再联系顾泽，照常上课，照常吃饭，只是脸上一直很少有笑容，身体迅速瘦了下去。
她已经习惯了长头发，习惯了穿裙子，习惯了在他的生活里是个过客……
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苏冉接到顾泽的一通电话，这是他上大学后为数不多的主动联系她。
她颤抖着手划开了页面，委屈地喂了一声。
顾泽听起来像是喝醉了酒，说话断断续续，语气里满是伤心欲绝，“苏冉，我和她，分手了，她把我甩了，心口这边很疼，怎么办，你，告诉我……”
苏冉一只手捂着嘴，不让抽噎声流出，一只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浑身颤抖。
你疼，我也很疼，你问我怎么办，可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苏冉她翘了课，订了车票，一个人坐车去了顾泽的学校。
到那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她被拦在顾泽学校的门外，打了个电话让他出来接她。
顾泽随便套了个外套，抓起钥匙就冲出了门，远远地看着小姑娘缩成一团蹲在路边，像个迷路的小孩，揪心的疼。
他在她面前站定，伸手拉起她，问她怎么来了。
苏冉仅仅抓着他的手不放开，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盯着他看，说，我不放心你，来看看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被她眼里的哀伤吓到了，着急着要挣脱手，捧着她的脸说，我能有什么事，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眼睛肿成这个样子。
她将手覆在着他捧着她脸上的手，嗫嚅着，我想你了。
顾泽惊地后退一步，不敢看她，不敢回应，找话题搪塞过去，天都黑了，你肯定还没吃吧，我先带你去吃晚饭，然后给你找住处。
苏冉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走，自顾自地说：“顾泽，你一定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有多久呢，我也记不清了，好像第一次见你我就挺喜欢你的。”
顾泽张了张嘴没出声，手足无措。
苏冉也不需要他说话，她又继续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得真好看，穿得干干净净的小礼服，像个小王子，说话温声细语的。长大了你更好看了，好多女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就成天围着你转，希望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你知道别人误会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有多开心吗，你让我不要去解释，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我知道，你是因为不在乎那些流言。因为你说喜欢长头发的女生，我就把头发留长，后来你交了女朋友，我很生气地把头发剪了。我本来都准备死心了，你又说我长头发好看，我又傻兮兮地去留长，我知道你喜欢文静的女生，可我天生不是，我在你的面前假装安静，穿着自己不习惯的裙子，我在所有人的面前都伶牙俐齿，唯独在你面前像是不会说话……”
顾泽刚开口叫了她一声就被她打断，“你别说话，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要怎么跟你说，你才不会被吓到。”
苏冉抹了去脸上的眼泪，眼睛又酸又涩，继续说“我为了不让自己落后你太多，一直不敢放松，每天都提心吊胆，可是最后还是没能考上你的学校，我已经错过了你两年，以后还要错过更多，可是你一点都不在乎，你打电话告诉我你交女朋友的时候，我哭了一个晚上，几个月我瘦了将近十斤……顾泽，喜欢你真累，你喜欢别人我很难过，可还是要喜欢你，你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你说你疼，我也疼，我当时就恨不得飞过来揍你，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即便这样，我还是心疼你，怕你难过，你当真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顾泽不忍心看她，低着头说：“苏冉，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苏冉激动地打断他：“顾泽，我喜欢你十几年了今天，不是为了当你的妹妹的，我只问你一句，我们之间真的没可能吗？”
顾泽叹了口气，颇为不忍地拒绝：“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苏冉闭上眼斩断眼泪，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是了，他们不合适，她早该明白的，他喜欢的本就不是她这样的，是她妄想着通过改变博得他的青睐，却忽略了在他面前的从来不是真实的自己。
“顾泽，以后我们绝交吧，我没有办法装作若无其事地当你妹妹，我们就此别过吧。”
顾泽伸手拉住她，“很晚了，你第一次来这里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纵有不舍，苏冉还是拂开了他的手，“不用了，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顾泽心里愧疚，却不能对她的感情做出回应，她这一番说辞让他既感动又慌张，内心千丝万缕，到嘴边只能叫她的名字：“苏冉，你别这样……”
苏冉不忍他愧疚，轻轻用手抚上他的脸，惹来他下意识的躲避，她露出苦笑，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再见了，顾泽。”
这是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贯穿了她整个青春，她所有的心动都与他有关，让她欢喜，让她精疲力竭。这一次她先转身，就当是她先释然的。
从此两清，做甲乙丙丁。
顾泽看着苏冉一直故作坚强地挺着背脊，难受的紧，不放心她，远远地跟着她，直到看见她安全入住旅舍。他站在树下，地上散落着好几根烟头。
他本无意伤她，却伤她最深。
仔细想想，不是什么时候起，她在他面前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笑过了。
一个情字，伤人又伤己。
顾泽以为苏冉那天说要绝交的话只是生气说说而已，不曾想她竟真的做到了不再联系，放假也不回来，回来了也不见他，一直避着他，这才发现苏冉的狠心。
大人们一直问他两人发生了什么，他说不出理由，只能沉默。
老房子要拆迁了，他趁放假，赶回来看看，小巷有许多他年少的回忆，他沿着围墙，慢慢走着，想起了小时候好多有趣的事，大多时候，那些回忆里都有苏冉的身影，他早就习惯了她的陪伴，深入骨髓，难以割舍。
想到这，他不禁叹息一声。
怪他迟钝，害她陷得太深，爱而不得，郁郁无终。
曾经要好的两人，落得这般境地，令人唏嘘不已。
苏冉看完照片，受不了屋内沉闷的气氛，出来透透气，不曾想遇见了顾泽。
已经快一年没见到他了，他好像瘦了些，身姿依然挺拔的像颗小白杨。
苏冉转身想溜走，她刚刚陷入回忆无法自拔，还没整理好心情，没有精力应对眼前的重逢。
身后的顾泽叫住了她，她停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一直背对着他。
顾泽知她的为难，索性对着她的背影说话：“苏冉，你好久没回来了，快一年了，你还是没能释怀吗？”
苏冉觉得鼻子发酸，深吸好几口气，才压下去那股酸意，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不管能不能释怀，我都不能自如地面对你，看见你，我就想起自己那段傻逼的单恋。”
“苏冉，你不能这么绝情，毕竟我们那么多年感情……”
苏冉有些气愤，一口恶气堵在喉头，转身瞪着他，“我绝情？你不能不接受我的感情，还要要求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跟你继续做朋友，我当初说出来，就是抱着决裂的心去的，所以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顾泽嗫嚅着，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对不起，我……”
“顾泽，我要的你给不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已经绝交了。”
“你也不用愧疚，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喜欢你一直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怎样都是我自找的，再说了我也没爱你到死去活来那种地步，很快就会好的，只要不再看见你。”
苏冉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要走，听见他颤抖的声音，“这里要拆了，苏冉……”
苏冉脚下一顿，几乎踉跄，逃一般地跑走了。
这方天地，载满了他们的回忆，记录了他们点点滴滴，见证了她苦涩的暗恋。
拆了以后，唯一的联系就断了，以后就真的是陌路人了，一语成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