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是特别讨厌酒和喝酒的人。
那时,父亲是村里的会计。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没有其他油水,只能经常混个酒肉穿肠过”,父亲至今忆起往昔常常这样说。大大小小的大队干部、公社干部、县里下乡干部来了一准要招待。好的时候杀一只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手扒羊肉就着二锅头;差的时候一盆黄灿灿的麻油炒土鸡蛋、一盆白生生的土豆丝都是极好的下酒菜。
腾云吐雾,胡吃海侃,几个大男人在炕上恣意发挥,母亲坐在锅头下等着端茶倒水,昏昏欲睡。很多乡间的趣闻轶事、空灵事件都在他们酒至微酣时,被我收入半梦半醒的记忆中。
喝多了,这些个大男人百态尽出。有人准要吐的昏天黑地,有人拉着别人手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有人话唠的让你一晚上不得安生,也有酒品好的,不声不响蒙头大睡、鼾声如雷的。母亲总是在自言自语的咒骂声中收拾残局。“喝二两猫尿就不成个人样了”,这是温婉的母亲嘴里最恶毒的话语了。
“猫尿”,是村里人对酒的俗称。“猫尿喝到狗肚里”是对酒后失德的人的调侃。村里一个绕了十八道弯儿的哥,就是那个酒喝到狗肚里的代表。他好吃懒做,不成器还惧内。老婆怒其不争,慢慢地风流成性。平时家里各色男人进进出出,他大气不敢出。每当喝上二两散散酒,酒壮怂人胆,自我感觉“天老大,他老二”。开始撒泼打滚,历数老婆的N个男人,广庭大众、不知羞耻地秃噜自家炕上黑夜里的那点破事儿。
所以,我是极讨厌喝酒的,还有喝成酒鬼的人。
毕业上班以后,正是所在企业红红火火的时候,单身的我们经常被拉去出席各种应酬。别人在推杯换盏、脸红耳热、称兄道弟间热火朝天,滴酒不沾的我傻傻地坐着、缓缓地吃着,不尴不尬地感觉与气氛格格不入。
在与校友同学的第N次厮混后,开始了啤酒到白酒的初试。刘禹锡说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无数次地酒精考验后,发现:酒不在多,端杯就行;量不在大,张罗就行。除非遇上那些让你干了杯中酒还得说句话的领导。
饮食男女,酸甜苦辣咸都得尝尝;混迹职场,面上的事儿不得不应酬。酒本身无关好坏,关键在于喝酒人的驾驭,就像金钱一样,它只是一个合理的存在。李白斗酒成诗仙,留下名垂青史的唐诗三百首;曹孟德“青梅煮酒论英雄”,成就三足鼎立的千秋大业。
此生唯一醉过一次,原因早已忘记。那时孩子还小,只记得深睡之前孩子恐惧的眼神和敷在脸上温暖的小手。第二天,孩子问:妈妈,你哪天给我买那个有蝴蝶结的发卡呀?啊?我哪天答应你的呀。昨天晚上呀。看来是酒话了。酒话也是话,必须算数。所以,再不敢那样的喝酒了。
老家有句话:酒醉心里明,拿着银钱不给人。以我的经验看,如果是真醉,那就真的不明。至于那些张罗着请客,一到结账时就酩酊大醉、掏不出钱包、忘记银行卡密码,摇摇晃晃、哆哆嗦嗦的人,不是酒品问题,应该是人品问题。
人到中年,特别珍惜三五好友、一杯小酒的日子。那是沉闷而平凡日子里的一抹光亮。可以借酒消愁,可以畅所欲言,过后全当酒话一笑而已。
同学Z,才子一枚。可能是工作性质的原因,常年外出工地,大老爷们一大堆。工作时温文尔雅,醉酒后才情大发。时不时地贡献几首打油诗出来。我们这帮同学也知道了他:喝酒就吟诗,吟诗绝对喝酒的规律。我们调侃他为“小李白”。
“壶里乾坤小,杯中日月长”。中国的酒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水满欺人,酒满敬人”,是在一次次充当服务员端茶倒水又添酒时一位姐姐告诉的。随性的我,永远是那个不懂规矩、不谙世道的人。曾自嘲:智商本不好,情商还不及智商。酒桌上的规矩,知之甚少,全凭心情。
哪日留出些许时间,带上美好心情,你我可否推杯换盏,豪情对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