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写小说,也擅长写小说,满脑的联想中浮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小说如果无需内容奇异,构思新颖便能吸引读者,那无疑是上乘之作。可惜我天性喜欢猎奇,不喜平淡中冲出最真实的生活现实。很显然,这是一个忧伤的故事。这是一个无关逃亡、离弃、软弱、无助的故事,却装满了责任、担当、勇气、灵性的故事。所不同的是,在这已然被阉割的时代,我们缺乏后者,却被前者占据。
愿圣灵充满我的身体,可是我又因何得此殊荣?
一
记得上一次忤逆父亲的决定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或许是当初生活拮据,父母总是不愿意把钱花在多余的事情上,于是就因为那小小的一根冰棍,我便成了他们口中不折不扣的“败子”。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奇妙无比,既然父亲不愿意掏钱给我买冰棍,那我只好“曲线救国”,偷偷地从他口袋里顺走了一块钱,有滋有味的坐在台阶上舔着来之不易冰棍。年幼的无知总会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刚直霸道的父亲拖着疲惫的身躯意兴阑珊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当他看到惫懒的儿子坐在肮脏的台阶上贪婪的啃着冰棍时,立时火冒三丈,不由分说便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心虚的孩子哪有胆量撒谎说是邻家姐姐送给他的?无奈承认偷钱买清凉,我免不了一顿毒打,铸就了一生的痛。
记忆就像那投射在墙上斑驳的阳光,透过错落有致的树枝,留下些许微光。散落在灰白墙壁上的残阳早已破碎不堪,一如我残缺不全的怨念。多年以后,每当我偷偷在昏暗的灯光下亲吻可爱的女孩时,背后总是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让人不寒而栗。这样的日子应当如何继续?我在不停的追问自己,也时刻提醒自己在女人面前表现得要像个男人,哪怕只是表象。
直到遇见秋纤我的生命才开始完整,她是如此可爱如此性感。也许纯真和妩媚都在两腿之间,可是我终于找到了关于这两种情愫最短的距离。和她的相遇是那年夏日,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秋纤在墙角不停地哆嗦,湿漉漉的T恤贴在她那雪白的肌肤上,乌黑的秀发自然垂到胸前,雨水不停滴落下来。这个时候我才明白秀色可餐的涵义,秋纤全身都散发着肉感的美丽,包裹在湿透的衣服里,性感可爱。这是一个落难的美人!我自小都会在包里多放一件衣服,以备不时之需,而现在这是需要的时候。秋纤,我的生命之光,也刺激着我的男性欲念,就这样进入我的生活里。
我和秋纤喜欢离开城市,找寻来自大自然的欢愉。我如同梦回年幼时的那个夏天,热辣的太阳下,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享受冰棍带来的清凉。秋纤能激发我身上一切疯狂因子,到江边看日落,错过了回程的末班车;在海边嬉戏,相拥海水里热吻;在稻田里纵情飞奔,放火烧掉所有稻草……只是疯狂的故事总是很短暂,回到现实,冷漠的城市让身边的一切的变得陌生,秋纤依然我行我素,似乎疯狂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而我却死气沉沉。毋庸置疑,呆板也已变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都市生活就像吸毒,只会越陷越深,只不过前者没有后者的快感。和秋纤在一起久了就想更近一步,但是以我现在的经济实力想结婚简直是天方夜谭。我无法向承诺奢侈的婚礼,虽然秋纤一直都不在乎虚饰人生的华丽外衣,两个在一起很快乐是她唯一的追求,但是男人自私的天性让我始终觉得即便做不到惊艳,最起码也不能比别人磕碜。于是生意有成的父亲成了我唯一的依靠,我哭着求父亲给我一笔钱先让我置办婚礼,古板的父亲却把我一把推开,告诉我说:“想跟那女人结婚,自己想办法去吧。”父亲一直以来都不喜欢秋纤,我很明白,哪有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然后当着亲戚大赞媳妇贤惠呢?
我和秋纤继续没心没肺的活着,只不过我感觉的是压力陡增,而她感觉到的是越来越麻木。每天上班、吃饭、下班、吃饭、睡觉成了生活的主旋律,自然相当无聊。我们不喜欢酒吧、KTV等被大众追捧娱乐场所,唯一的乐趣只有上网。每一天我们都在网络世界里环游世界,每一次我们沉浸在阿拉伯的沙漠、西西里风光、巴伐利亚山区以及普罗旺斯的浓情。然而城市让生活变得异常糟糕,父母的感情越来越淡漠,每天总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拌嘴,而我试着离开这个嘲杂的家,却只是陷入另一种恐慌。恐惧包围了我,渐渐地吞噬着我,不知道从何时起,我习惯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梦乡,一个接着一个的美梦……
二
元旦那天凌晨,我从美梦中惊醒过来,惊恐地发现秋纤握着一支手枪顶着我的脑袋。开始我很害怕,不久之后我就无辜地望着秋纤,轻轻地说:“宝贝,还早,再睡会吧。”然而秋纤坚定的眼神里面看不到一丝顽皮的意思,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枪,坚定地说:“让我们在大陆来一场巴德尔和迈因霍夫吧!”我又开始变得惶恐。“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先打死你,然后自杀。”我不明白一向温和的秋纤为何突然会有如此激烈的想法,但是只要是她的要求,我就没有理由拒绝,而这时,我想知道的只有原因。于是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深深地亲吻她的面颊,轻轻地说:“你想干什么?”“毁掉城市。”她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干脆。就这样,我走上了我做梦也没想过的破坏之路。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秋纤父母早亡,在农村留下一幢房子,不知何时开始,我便和她一直住在这里。我不记得是怎么认识她的,也不知道她的过去,仿佛我们从出生便在一起,我在村里的小学当代课老师,她是村里的民兵队长。村里常常有人嘲笑我们的对换了职业,常常奚落我干了个娘们干的事。对此,我不以为意,我和秋纤在村头亲热、在井头亲热、在田里亲热当然也在房里亲热。没有一切可以把我们分开,甚至有时候我们不顾一切,当着学生亲热。校长对我们的行为出离愤怒,他把我叫到办公室,严厉的眼神逼视着坦然无畏的我,他说我是牲口,因为人知道什么场合,什么地点该控制自己的欲望,只有牲口不会。我并不反对他的说法,只是我更愿意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能够拥抱秋纤、亲吻秋纤,如果我愿意,我宁可赞美村里的耕牛,而不是校长。
世间总是有这许多的无奈,秋天的落叶在微风中飘荡,已经离职的我坐在门槛上等着秋纤回家,就像一个孩子渴望母亲一样。秋纤回来了,我忘情地冲上去拥抱她,亲吻她,耳边小溪依旧潺潺流动,飞鸟盘旋在空中尽情欢叫,那种种深情仿佛在钦羡我们的缱绻深情。只不过有人不合时宜的咳嗽打破了美丽的氛围,原来是校长。三个月前,是他把我赶出了校园,三个月后,他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过来请我回去继续教书。开学在即,依旧没有人愿意来到这个美丽的地方来教书,校长尴尬的笑着,而我并不在乎,教书也好不教书也罢,只要能和秋纤在一起,世界末日也不过也一场梦靥。
这一切看上去很美,然而当推土机、挖掘机、卡车、工程车开进村里的时候,一切宁静都被打破了。据说这里要建一个综合性广场,然后围绕广场建一个高档住宅区,所有村民都需要搬迁。我并不理解如此偏僻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我很不习惯,秋纤也是如此。她提出了再隔壁村盖个房子的简单要求,继续过让我们深深陶醉在其中的农村生活。然而开发商并不愿意,也许他只是在意自己的工程,根本没有心思跟隔壁村的农民打交道,他以为赔偿一套商品房,当地村民都会非常乐意在拆迁合同上签字,其他的事情他连想都不愿意多想。后来也就在那天晚上,也不知道秋纤是从哪里弄来这把枪,指着我的脑袋,要我做出近乎荒唐却又刺激万分的决定。
三
从此我们开始流窜,做我们想做的一切,我们就像路边的野草,无论到何处都能活得潇洒自在。说起自制炸弹,我也是个中行家,或许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总是无与伦比的,炸桥梁、炸酒店、炸停在路边的警车和城管车,爆破总是让我血脉喷张。每当爆炸生响彻耳际,气流瞬间在凝重的空气里翻滚,熊熊烈火燃烧着我的生命,所有的美丽让我仿似梦中,只不过没有醒来的痛苦。就这样,没几个月我们已经变成了全国通缉犯。我曾经亲手炸毁一个公职人员出入的桑拿浴室、打死一个正在嫖娼的警察、绑架一个为富不仁的房地产老板并用钢筋把他扎死在工地上……绚丽糜烂的浴室倒坍瞬间,警察那无辜和绝望的眼神,钢筋刺穿老板胸膛时他无助的挣扎,这些都是浮云。我真正感到兴奋的事情,还要算我把一个老师的心挖出了,把心和他的脑袋一起挂在他所在学校的校门上。他罪孽滔天,无可饶恕?我不知道,或许他猥亵过女生、或许他冤枉男生魄其退学,抑或……但总之,扼杀孩子灵性的罪愆不可饶恕,老师应该像一切工业文明一样,毁灭在火焰里。
渐渐地,我感到了末日的迫近,四面楚歌的感觉让人愉悦,一切都可以轰轰烈烈地结束了。和秋纤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很惬意,虽然我们来日不多,但是我依旧很享受这种感觉。亡命鸳鸯的经历大多数人肯定无法经历,那么我可以告诉大家,当我们在路上躲警察、抢富豪以及疯狂做爱的时候,没有人能体会其中的刺激和快感。人生有如此难以忘怀的经历,还有什么可以追求呢?秋纤坐在我腿上,似乎能感觉到我的心灵,依偎着我,享受着生命中最后的恬静。然而我们并不认命,我们依旧有一件事要去做,逼我们走上不归路的开发商仍然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有责任跟他一起上天堂,三人行,多一个可笑的同伴,便是落寞忧伤的旅途也会充满快乐。
那一天,我们最后一次疯狂的做爱,然而默然凝视对方,提着早已准备好的装着枪支皮包和伪装成公文包的一箱汽油。我和秋纤默契配合,一路闯关成功,来到电梯旁边相拥而吻。瞬间几束恶毒的目光扫过我们,心里的咒怨估计能够杀死我们几回。何必呢?我们必然无法活着走出这幢大楼,我想他也不会。
电梯到顶,秋纤礼貌地向秘书小姐询问老总在办公室。秋纤穿着白衬衫黑短裙,看上去也像一个办公室女性,我冲动地便想上去和她缠绵一翻,但不是时候,我取出手枪,礼貌地请秘书小姐进入电梯,没有必要让她因此送了性命,这是我们的原则。
决战的时候终于来临,秋纤和我,不知道应该感谢还是应该恨这位老总。恨,是他逼我们走上绝路;感谢,没有他,我们无法享受末路的狂欢。我打开公文包,迅速掏出改锥扎开油箱,汽油不多,但对我们而言已经足够。手枪在我手中不住的颤抖,冷静?我也现在不需要冷静,我们无处可去,这里就是最后的归宿。然而时间在那一刻突然凝结,当我看到老总苍老的面容时,右手的食指变得异常僵硬,无法扣下扳机。我无奈的望着秋纤,希望她能结束眼前的窘境,可是她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从没有过的冷漠,我更是慌张。那瞬间,我头痛欲裂,记忆在那一刻泉涌而出,父亲、母亲、学校、冰棍……秋纤,求你快打死我,我头很痛,话在喉间却没有力气说出来,我蜷缩在角落边,直至不省人事。
四
岁月是最奇妙的魔术师,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身陷囹圄,冰冷的手铐脚链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我痛哭流涕,冥冥之中便已注定我该有牢狱之灾,而后惨死枪下。为何我会落得如此下场?我自小顺从父母,认真读书,考上名牌大学,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我的人生处处让人羡慕,父母也以我为傲。然而秋纤的出现改变了一切,我不断在父母和秋纤之间纠结,时而深深地眷恋家庭无忧无虑的生活,时而陷入秋纤的温柔乡无法自拔。我渴望父母能和秋纤相互妥协,但是父亲不愿意,秋纤更不愿意。
就在无尽的苦恼中,我躺在秋纤怀里沉沉地睡去。以后发生的事情都非常模糊,我努力将记忆的碎片一块块拼凑成我的过去,然而记忆却像梦境的残念一样模糊不清。
我敢确信,跟秋纤一起闯荡江湖的那段日子便是一场梦靥,参与其中的那个“我”并不是我!秋纤不过是个巫婆,她用巫术封存了我过往的记忆,把我变成她的玩具,任意摆布。其人恶毒至此,我却丝毫没有察觉!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许久,后来想起却是不寒而栗,多年以来,她榨干我的阳气,让我渐渐地萎靡死去,刺杀开发商只是她安排的一场最残酷的游戏,因为那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正是我父亲!
我在父亲面前痛陈前非,恨不能掏出心窝好好让他抚慰。悔不当初没有听父亲的劝离开那个恶毒的女人,而如今只能含恨吞下悔恨的苦果。父亲轻轻地抚着我的背脊,宽慰我不必过于难受,他不仅帮我拿到了精神疾病的证明,还将主要的罪责都推到那女人身上。事实便是如此,没有那个女人苦苦教唆,年前有为的我何苦在此默默地忍受阴暗潮湿的牢房,备受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原来当初父亲得知我下落,便以工程为名来到我居住的小村一探究竟。明着搞建设,暗地里察访。秋纤很快得知了这一消息,便主动跟父亲谈判。得知我的现状,父亲异常愤怒,并要求秋纤马上离开我。秋纤不肯,竟然堂而皇之地编出开发商不愿我们改建住房的理由,逼我走上了不归之路。我杀人越货,做着人间最肮脏的交易,却依然津津有味。刺杀父亲是她最后的决定,为何她根本不顾人伦,要将我陷于万劫不复之地?让我永世背上弑父的恶名,在周而复始的轮回中受尽煎熬。
父亲告诉我,秋纤一定还在记恨当初我不答应你们的婚事,她恨父亲,也顺势恨我,恨不能让我们家破人亡,身败名裂。其实当初他就看到秋纤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就断定她绝非佳偶,无奈我不肯听他的劝,他记忆中是我唯一一次违背他的决定,而我记忆里却是第二次。
法院判决下来,秋纤是死刑立即执行,我是从犯,又有精神疾病,被当堂无罪释放,但下半辈子我注定要在精神病院里度过。秋纤没有上诉,她完全认可了自己的罪行,只是在被送出法院,押送刑场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我看,眼神很坚定,只是偶尔闪过一丝失望。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神,也许害怕再度中邪,也许对她还依旧充满依恋,但总之,她将从我生命里永远的消失。从被告席到法院大门短短几十米路是如此的漫长,多年以后,我还清楚地记得她不断地挣扎,不断地回头看我。
五
十年岁月弹指一挥间,春天早晨清新的空气总是沁人心脾,院长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又跟我握了握手,微笑着说:“恭喜你终于康复出院了,为了纪念,也为了重塑康复者的信心,这枚像章送给你,作为你健康的见证。”如果没有记错我是十年来唯一一个康复出院的精神病人,我冲着院长礼貌地笑了笑,理了理衣服,轻松自如地走出了医院。
站在疗养院门口,心情就像放飞的风筝,随处飘荡。然而来接我的人我并不相识,我并不在意,十年易逝,父亲每次来看我都带着不同的司机,或许这只是他其中的一个司机。我高兴地跳上小轿车,催促着他赶紧载我回家。
一路上我异常兴奋,多年没有见到父亲,如今重获新生,应该好好尽到多年未尽的孝心。已经久违了的花花世界,是否依然一如当年的浮华绚丽吗?然而汽车越开越远,虽然多年未出过门,但我依稀记得这条路是通向不远的江边,和我家却是背道而驰,司机在干什么?我十分慌张,结巴地问他为何带我来这里。他却很淡然,偶尔轻轻一笑,露出那颗镶上去的金色门牙。
我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肆意地打着方向盘,突然间,他停下车,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我,而后露出诡异地笑容,轻轻地说:“到了。”天意,原来他带我来到了当年我和秋纤相依相偎坐在树丛边望着日落的江边!司机看着发呆的我,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一向我道来。
原来,他本来是看守秋纤的狱警,后来接受我父亲的邀请担任一个地产公司的项目经理。起先他把秋纤的状况都告诉父亲,然而由父亲一步步制定救我的计划,而这一切秋纤也是知情的,作为交换,他得到父亲的提拔,成为公司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其实你父亲完全多虑了,只要能够救你的性命,秋纤会不顾一切地去做,哪怕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道。之后他点起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继续讲着属于我的故事。
自从定案以后,父亲一直在忙着把我从精神病疗养院弄出去,母亲在我被抓之后便忧思成疾,早已去世。失去母亲的料理,父亲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又为了我殚精竭虑,公司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管,便全交给了我表哥和他。前年一天,表哥告诉我父亲说他在公检法系统有熟人,可以把我弄出去,条件是把所有家产都给他。父亲也犹豫了很久,但是他终于明白了劳碌半世一切都是空,就下定决心把我弄出去。
“当你可以出院的手续都办妥之后,你父亲也由于操心过度,不久之后便过世了,而你表哥那人你也知道,从小就是这边混到大的,轻而易举的便将我踢出了管理层,还好你表哥还不算太坏,还给我一份开车的工作,让我衣食无忧,生活无虑。只是现在就算你回去,公司也没有你的位置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看得出来,这十年,未必比我杀人越货的时候平静。
天色渐渐转暗,他望了望灰暗的天空,又看了看平静的大江,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然后坐回到驾驶室里,默默地抽烟。
六
信封上四个隽永的大字深深地震慑着我——光陵亲启!是秋纤,一个已经在我生命中已经删去十年的名字这一天里第二次出现在我脑海里。我犹豫着是否要看这封信,看看休闲的吞吐着烟圈的司机,再看看江边美丽的日落,许久之后,我终于决定不看这封信。
“懦夫,唉,真是懦夫,秋纤当初没有说错,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但也很无奈。”我决定了,不论他如何讽刺,我都不会去看这封信。然而他一把夺过信,迅速拆开,一个字接着一个字读了起来,铿锵有力。事实上,天色已经很暗,只有坐在车里开着照明灯才能够看清楚,而我不愿意坐到车里。
亲亲光陵:
如果你有缘看到这封信,那我肯定在另一个世界了,虽然这么说很老套,但对于我们却是现实。
我一直都知道你性格懦弱,害怕爸爸的权威,这些我不怪你,更多时候,我很享受和你在一起照顾着你的快乐时光。当你爸爸反对我们的婚事的时候,我时常做了失去你的准备,因为你太懦弱,但只要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会投入全身心去享受。
但是那一天你醒来,几乎忘记了任何事情,却依然记得我,于是我决定把你带到我的故乡,一起去享受农村生活。你还记得吗?其间有个老人来过我们家几次,他便是你的爸爸,那个时候你根本没有记起他,他很失落,他一直希望把我从你的生命里剔除,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遗失在角落里的尘埃却是他!你爸爸真的很倔强,他不惜动用手中所有资产,想把我们那个毫无潜力的村子改造成小高层,以此逼迫我们。我恼怒工业社会,是一幢幢的高楼大厦阻隔了我们,但我依旧爱你,希望能和你一起过上浪迹天涯的生活。那短短几个月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几个月,破坏的快感来得那么强烈。直至那天你说出要亲手除去你父亲我才感到一丝不安!
我很气恼,当年刺杀你爸爸的决定明明由你做出,却推到我头上,变成你将我钉在耻辱的十字架上的理由。更可恼的是,你竟然以此否定我们的相爱,成为你逃避现实的理由!
狱警大哥一直跟我说起你坦白认罪的事情,我对此十分麻木,因为我现在才渐渐明白,和我生命中相爱的“你”在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已经死去,你只是个拼命扼杀自我天性的懦夫而已。我此生和另一个“你”相恋已经感到满足,那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而不是如同你这样的行尸走肉。当然,我会尽力保护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遇到那个可爱的“你”。
唉,不过怎么说我也曾经和你的身体无数次交合,我们之间的瓜葛便是搭上来世也剪理不清,祝你下半生平安。仅此而已!
依然深爱着另一个你
秋纤
原来秋纤不是巫婆,只是爱着失忆之后的我,但是当初她为何会和懦弱的我在一起?认识秋纤之后,我经常头疼难耐,时常激情万分,时而冷漠无聊,而自从她死后,我的生活又回复来往日的平静,抑或真如秋纤所说,世间另一个我,让她异常着迷,然而现在的我又该何去何从?父亲过世,公司回不去了,秋纤在另一个世界,不再关心世间的这个我,我的一生都生活在这两个人的安排之下,他们走后,我却又该何以自处?父亲一生聪明,但他依然做错了一件事情,他以为把财产交给表哥,表哥就会照顾我,然而他绝不会想到,已经习惯疗养院的生活的我,怎么能忍耐表哥无情的抛弃?
我把院长给我的像章扔到大江里,而我的人生到此也许就像像章一样,已经尘埃落定。只是到现在,我还依旧无法弄清,谁在欺骗我,谁又对我真心诚意。也许人人爱我如己,抑或根本没人真心待我。江水映入我眼睛里,随意地翻滚着,我弄不清的是,在江里的应该是我的影子,还是我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