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丨 红藕香残玉簟秋

一只麻雀死了,我哭了很久,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很长时间,地上挖了一个坑,路旁的冬青树下,便多了一个小小的坟场。我知道,一场雨之后,连我也不会记得这个地方了。还很有可能,今晚趁月色明媚,会有哪只嗅觉敏锐的耗子会把它重新刨出来,就着月色,饱餐一顿,成为耗子这一生仅存的美好记忆。


想着我也吃肉,啃食其他动物的尸体,实在不能责备一只耗子,因为自己也并不比一只耗子更高尚;想着我死的时候,或者连个给我刨坑的人也没有,还不如这只路边的麻雀,便主动放弃挣扎,不想再激昂澎湃的向世界挑衅了。


可能,这就是作为一个无用武之地的人的顿悟吧?



人是很奇怪的,有时候看起来明明是风平浪静,心中却千军万马;有时候看起来似乎是铿锵激昂,内心却比谁都隐忍悲凉。


人,都是没有面目的人。


我看不懂人类,可能倾其一生也看不懂,想起来自己如此糟糕,又哭了一会儿。


窗外的树任凭风雨漂洗,在旷野中风餐露宿,似乎并没有褪色,反而更绿了,生命更强劲了。那么?有时候,人是不是应该向一棵树学习学习?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州。


天边斜阳垂挂,秋天的红藕香残,都带着无边无际欲说还休的愁绪,原来,李清照是比我还孤独忧伤的人。



活着,虽浪迹在天涯,只是看着世间的美,就算是凄美,内心仍愿心存温柔,这,便也是修行的一种吧?


操场上有秋千,墙头上有粉墙,江南的春色柔丽,塞北的大漠孤凉,哪怕是岸草平沙,哪怕有可望而不可企及的距离,也方可凝春魂为梨花,这不也是一种旖旎的情怀?


对生命不要有太多期待,但是也要偶尔有所期待,这期待令我的心神得到片刻的休整。


我是不喝酒的,所以,就不必 “ 酒醒处,残阳乱鸦 ” 了。



柳袅烟斜,雨后清寒的秋天又到了,2020 年的秋天来的特别的快,又特别的慢。


2019 春节的年假似乎还没有度完,2020 就要结束了;2020 的第一天就将世界陷入僵局,熬过了三季,还是僵局。鸳鸯已经死别,亡魂已踏进荒原,独活的人只能在雨夜孤独的听雨,比孤魂漂泊更是难挨。


那样沉静而美好 “ 小梳妆 ” 的画面,已成永远。


如果是应该埋藏的往事,就像那只死亡的麻雀那样,给自己立一座新坟吧!


万境成空,却不能万念俱灰。生命,总要继续。


总等得到这一天 “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今天,院子里的一只麻雀死了,我哭了很久。


还是清晨,天色并不向晚,草地山坡上雾霭迷离,抬头看天,依稀可辨大雁南飞,我向天祈祷,祷告酬神,望明年还能再见。看得出天地众神庄严,我便情似游丝,人如飞絮,内心知道曾经最令人沉醉忘归的人世尚有牵挂。


看尽世事变迁无常,众缘皆散之后,可以关门避世而睡,也可以真的了无挂碍,还可以哭一场,读一曲 “ 红藕香残玉簟秋 ” ,从此,烟消云散,仍只身于俗世之间来去。


此情有计可消除。

自己终归是个俗人,这个发现,帮我止住了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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