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身边也好,在天边也罢,想到世界的角落有一个你,觉得整个世界也变得温柔安定了。
——顾城
25年前的秋天,当爸爸把一个皱皱丑丑的小人儿轻轻的放在我手上时,我并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会成为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那年八岁。
尽管已经做了八年的独生女,但妹妹的到来并没有让我撕心裂肺、喊打喊杀或者委屈不已。她很自然的融入了我的生活里。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她的小床边看看这个小不点。周末闲暇时,我主动承担起了洗尿布的责任。那时候,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妹妹陪伴,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儿啊。
殊不知,家族里一些重男轻女的长辈对妹妹的诞生并不十分开心。
由于这样的观念存在导致的隔阂,在我的小时候,除了父母,我很少得到来自其他长辈的疼爱——这点在我上幼儿园就十分清楚,所以妹妹来到我的生命中,我发誓要给她最多最满的爱。
我还清楚的记得,她第一次上幼儿园是在家附近的私立幼儿园。那天是周六,我带着她去,她去哭着喊着不肯放手,于是我陪着她在那里呆了一天,让她慢慢的融入集体生活。
后来,有机会就读小镇里最好的公立幼儿园却因为没有人能帮忙接她放学而作罢(是的,又是因为女娃的关系)。
于是即将五年级的我也开始帮妈妈分担接送她的责任,直到初中。每天放学她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我问她:“坐好了吗?抱紧了吗?姐姐要起飞咯!”她总是大声的回答:“准备完毕!起飞!”我踩得飞快,那车轮仿佛碾过了时光。
每到月末年底,爸妈总是必须加班到深夜。没人管我们,我就带着妹妹上快餐店吃饭盒(那时候,快餐店的饭盒是比较实惠又美味的选择)。然后帮她洗澡,哄她睡。即使爸妈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但有我在,她不害怕,有她在,我很心安。
我是她的守护神,她是我的小跟班。从懂事开始便得受我使唤。有一天,四岁的她问妈妈能不能再生两个弟弟或者妹妹,我妈问她为什么,她说一个给我使唤,一个给她使唤。我听说以后笑的窝在沙发里起不来,但丝毫没有削弱我对她的使唤意识。
但我们真的很爱彼此,小到一包零食都必须买两份,每人一份。妈妈给的零用钱,我常常省下来带着她坐着公车瞎逛,带她吃香喝辣的。
那或许是人生中最没心没肺的时光。
转眼,我高三毕业即将离家上大学。大学所在的城市离家要五个多小时的车程,算不上太近。
记得离家的那天,一直炎热干燥的晴天突然乌云密布。走出家门时,妹妹开始放声大哭。一路上,我总是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哭泣声在车辆呼啸的高速公路上回响。听妈说,我离家的那一个星期里,她每天都哭到累得睡着。
我又何尝不是?
在最初离家的那些深夜,躲在被窝里,咬着被角偷偷的不哭出声来。常常在想念那个日夜相伴的小人儿:
她一个人睡觉害怕吗?
遇到不会做的题目有没有人教她?
老妈责备她做错事的时候有没有人护着她?
……
大二的时候妹妹上了初中住校后,每周一次的课余电话时间,她都会排很久的队给我打电话,我也会在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半小时等在宿舍的电话旁,生怕错过了她的来电。
每次放假回家坐车,去往车站的速度总是飞快。如果有一个心情排行榜,这个雀跃的时刻毫无疑问永远高居榜首。
后来我选择留在大城市工作,妹妹很低落,她以为四年以后又能够一起生活了。我说没关系,姐姐等你考到这座城市,我们一起住,以后每天带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可是,当我们以后长大了就能自由了,却发现越来越身不由己。还没等到高考,她便考上了国外的学校。当得知后,高兴、骄傲却又失落,大概就像她当时在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时的心情吧。
临行前,我用工资分期付款给她买了一个佳能的数码相机。我说希望你用它拍下沿路走过的风景。后来她用它与我分享了大洋彼岸的美丽与哀愁。
为了省钱,妹妹四五年才回国一次,从以前的e-mail、QQ到现在的微信和随时随地的语音视频,这些不断进步的科技手段维系了彼此的想念。
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妹妹高中毕业后一边打工一边完成学业。我看着她从一个需要被守护的小女孩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小女人时,心里既欣喜又心疼。我最害怕的是让她受苦受委屈却无法挺身而出。
她说完成学业后,希望能回到祖国,回到爸妈和姐姐的身边。她的身边无一人赞成,只有爸妈和我说,想家了就回来。我说,回家!以后姐帮你操办婚礼,你怀孕了姐照顾你,你生娃的时候姐要陪你在身边,姐帮你坐月子,你不想带娃的时候姐帮你带,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以后你的人生任何时刻我都不想再错过。
因为,你是世界另一个我——我深爱的另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