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局势继续在动荡中维持着混乱的局面,对弦识人的讨论和研究一天比一天热烈,弦识政府的出现也让各方政府一头雾水。眼看弦识政府的势力越来越大,政治的触手逐渐向外伸开,一些国家首脑也慢慢在外交政策上做出了改变。
罗三受许之诺委托访问北美诸国,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属与美国总统的会晤,而令全世界深感意外的是美国总统居然以最高规格的国礼会见了罗三,双方相谈甚欢,至少从电视画面上来看这次会晤取得了非常好的成效。弦识政府借美国这个大平台一下子在全世界范围内拔高了自己的地位,任何人都已经不敢小觑它的存在。
而另一边,邓夔峰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出访了欧洲列国。相较美国人,欧洲人做事更为保守些,他们想在照顾好弦识人的前提下尽量弱化这次会晤的影响力,避免激怒原有的外交伙伴,因而对此次会面的报道只是点到为止,把事件尽可能地冷却下来。
即使这样,明眼人都能看见弦识政府的狼子野心,他们正在利用手中的神力一步步扩大势力范围,与世界最发达国家的建交就是要占领整个中国的关键一步。当然,欧美国家也不可能只有表面上的笑颜相对,因为他们也清楚弦识人一旦控制了整个中国那么下一步可能就会把手伸向自己的家园了。人们猜测各国政府都在聚集更多智慧的力量,暗自商讨当下与未来的对策,面对这样一群自喻为神的人,如何生存下去变成了最现实的问题。
世界陷入了混乱,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混乱。
吵闹的马路一刻都不肯停下来,极速行驶的汽车、快步移动的行人、口音各异的语言,人类用尽各种方法把自己的痕迹留在这颗星球上。在繁忙的马路上一辆辆汽车高速划过,在快速的行径中一些司机留意到了路边的电子屏幕,上面正滚动播放着一些信息。
“本月徐汇山内共破获盗窃案五十八起,抢劫案五起,性骚扰案二十起……”醒目的字眼与数字在提醒人们本区内有着铁一般的法律制度,任何妄想通过违反法律的方式去为自己谋取私利的人都将被天网收捕。在弦识人接管了行政大权后,弦识走廊内的案件破获数量在短时间内激增。一批身怀绝技的特种警员进驻走廊,再搭配上街道上数之不尽的监控设备,走廊被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法网。
无论显示屏上的信息如何滚动,在屏幕的最下方永远写着一行小字:抗法者,弦识视之为敌。
文字简短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深深镌刻在这片土地上,不容侵犯。
如今弦识走廊已经成了恶徒们闻风丧胆的地带,其中犯罪率下降最快的当属徐汇山。坊间都在流传黄至真对待罪犯零容忍的态度,据说他曾在上任第一天就亲手消灭三条罪恶之灵。尽管他平日处事低调,但是从一些政策措施的高效落实上还是能看出他雷厉风行的作风。虽然他年过古稀,但是人们认为他并非是一个抱着权力享受晚年之乐的老人。相反,他正用自己的意志去努力掰正社会上的一些不正之风。
“看来他们的工作卓有成效。”江辰凝眯着眼看向显示屏,刺眼的阳光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顾休点点头说:“嗯,一些有过严重犯罪记录的人已经被禁止进入弦识走廊了,一旦被发现将会遭到更加严厉的惩罚,弦识走廊正在按许之诺的想法变得越来越与众不同。”
“接下来你们可得小心了。”
“是啊,一旦他们的技术成熟,我们的行踪就会完全暴露在许之诺的眼下,毫无秘密可言,到那时真是太可怕了。”
“中央政府现在也无力干预弦识政府,各地方势力都在向许之诺靠拢,表面看上去国家已经要乱作一片,但是许之诺的威严起到了掌控全局的作用。他多次提醒,任何人千万不要有趁机作乱的想法,不然必将严惩违命的势力。”
“于是,在这本应混乱的时刻国家却出奇得安宁,弦识之力的威慑力不可估量。”
“从有些方面看,他的确展现出了好的一面,所以最近舆论的风向真的有了改变。”
“但是每每想到他的那些恶行,我就想把他碎尸万段。”顾休说到这里咬牙切齿,“你知道吗?前不久竟然有不少人因为知道许之诺虐猫的癖好而给他送了些自己的虐猫成果。简直是丧尽天良!”
“我听说了,还得到了特别嘉奖。”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先把眼前的事办了吧。”江辰凝使了个轻快的眼神。
这次两人的出行不是为了补习业务能力,而是为了弦识。自从知道了弦识的秘密后,江辰凝非常主动地去融入顾休等人的团队,她完全不把自己当一个普通人看待,而是热情地参与弦识人的讨论,并时常发表自己的看法。她积极主动的态度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使得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和弦识人磨合成了一条心。终于在某一天,黑白对顾休和江辰凝两人又道出了一个秘密。
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大战前,黑白在进入弦识空间之前留下了后手,他将自己三分之一的力量分离出了身体,把这部分力量封存在了一个地方。因为不知道弦识之战的结果会怎样,所以他特地做了这样的安排应对大战之后的局面。这三分之一的润土之力被封存在了一把伞内,由顾晨负责保管,但让人遗憾的是并没有人知道他把伞藏在了哪里。
如今这把十几年前作为后手而安排的伞成为了新一轮弦识人较量的秘密武器,一旦能够找到它,必将给顾休等人带来更大的胜算。但是它到底在哪里?所有的疑问又一次被抛向顾晨。据黑白说那是一把比较老式的黑色长柄伞,但是现在家里完全找不到这样子的伞。顾休努力思索着记忆中尚存不多的片段,同时他也拉着母亲好好回想了一把,但是也毫无成果。
在毫无头绪的局面下,顾休也不甘心坐以待毙,他焦急的内心逼迫着他去做点什么,虽然他知道这是自己天生的一种性格使然。其实顾休很欣赏好友陈准那样的洒脱个性,即使天塌下来也能坦然面对。在这一点上顾休想认真向陈准学习,但是骨子里的东西却像一副雕刻的壁画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去。于是,顾休绞尽脑汁去想一切可能找到那把伞的方法。终于,一个也许根本不是办法的想法闪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只记得许多年前有一阵子父亲经常会去徐汇的一家古玩店,和那边的店长走得很近,并且建立起了比较密切的关系。父亲走后,家中的古玩还是安然无恙地躺在它们各自的位置,它们似乎丝毫没有在意主人的离去,因为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它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所有者的更迭。
看着家里的一只青花花瓶,顾休想到了那家店。他立马向黑白说明了情况,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几乎没有任何希望的一次尝试,但是总比坐在家里干等着好。令他没想到的是江辰凝居然非常支持他的想法,并表示愿意和他一同前往那家古玩店一探究竟,于是促成了今天的这趟行程。
顾休也向母亲求证了这一记忆片段,根据零星的线索和网络上的信息查询,顾休锁定了一家徐汇山内的古玩店,在一个天气爽朗的周末与江辰凝一同出发。江辰凝的陪伴让顾休感到受宠若惊,更何况这本就是一趟很无厘头的行动。为此,顾休特意向江辰凝反复解释了自己想法的幼稚,但是对方仍然坚持与顾休同行。
在黄至真统治下的徐汇山已经散发出了一种与其他地区与众不同的气质。这里沉静、严肃又富有历史感,马路上的行人仿佛都不拘言笑,沧桑的脸庞上总是出现习惯性紧缩眉头的表情。这种变化是顾休不曾想到的,黄至真摄入人内心的统治力比行政法规的上的束缚更让人感到可怕。
路人们就像被统一编程的机器人,在各不相同的脸庞上都能寻找到统一的气质。顾休和江辰凝就像两个异类,他们的气场与这里的气氛难以融合在一起。这群“机器人”原本只是走在各自的路线上,朝着相互交错的方向前进。突然间,他们统一了目标,甚至统一了步伐,跑向同一个地方。这种由乱转齐的情形好像是经过特意编排过一般,他们在街道上上演了一出舞台剧。
“抓小偷!别让他跑了!”所有的呼喊声都对准了一个奔跑中的黑衣男子,只见黑衣男子紧握着一部手机,全力迈开双腿在路面驰骋。身手矫健的他穿过一道道障碍向视野的尽头跑去,顾休见状睁大了眼睛,一股弦识之力在他体内苏醒。而人群的速度比他更快,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迅速向黑衣男子收缩,一拥而上的人们瞬间把他扑倒,一个个叠罗汉似得把他压在地上,其他人赶紧拿起手机报警。
顾休是第一次看见人们如此齐心协力地去抓捕一个小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这里的人在抓小偷这件事上具有如此高度的组织性与积极性。
“摄像头已经记录下了他们刚刚的正义表现,接下来上报到政府,等待黄至真的嘉奖。这就是徐汇山内对违法行为零容忍的态度,在重奖之下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努力捕捉城市的阴暗之处。”
“是这样?怪不得。”顾休还在思索着刚刚的一幕。
很快,在警笛的呼啸声中两辆警车迅速赶到,一脸沮丧的小偷被押送上车,同时警员向群众们一一了解情况,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非常快,连警车抵达现场的速度都比往常要快很多,看来整个徐汇山都已经被黄至真彻底改造了一番。”江辰凝用左手整理了一下刘海,若有所思,“他在强调法的概念,用绝对的法制去统治社会,不知道在这里他是如何对待特权人的。”
“是啊,那些特权人岂不是仍然可以胡作非为,法制再强也只是针对普通人的。”
街上的这一段小插曲让两人对徐汇山有了全新的认识,他们带着思考继续寻找那家多年前的古玩店。顾休一边用手机导航一边询问着路人,在一块区域内折腾了快半个小时后两人还是没有找到目标。这让顾休开始怀疑这家店现在是否仍然存在着,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店家关门也是非常正常的事。近年来经济不景气已经使得古玩市场冷却了很久,很多人完全是凭借着爱好在开店而不是指望靠它挣钱了。
想想这本身就是一次无理的行动,再加上目前碰到的情况,顾休直接向江辰凝提出了放弃继续寻找的建议。
“网络上还能找到这家店的信息,也没有听说店已经关了,所以我们还是再找下吧,说不定已经离我们很近了呢。”
“好!你说的准没错。”顾休从同伴那里得到了强大的信心,他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容易亢奋。
两人靠在一起看着手机里的地图研究了起来,又结合了网络上的信息进行分析,他们决心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一定要找到那家古玩店。于是,他们不知又走了多少路,拐过了多少个转角。
在顾休还在埋头看手机时,江辰凝高亢的声音点亮了他的眼睛。
“找到了!在那,你看!”
在角落里,一块非常小而破旧的木头门牌上写着:落月古玩店。
“对!落月古玩店,就是它了。”顾休高兴极了。
从顾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比普通店门更小的门,门上方挂着那块不起眼的门牌,整个店面应该都藏在这扇门后,第一次来这的人应该都很难发现这家店。两人相视一眼后一同朝那扇门慢慢走去,门在他们的面前慢慢变大,顾休感到一个深藏秘密的世界在等着自己,他不知道江辰凝此刻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江辰凝首先迈进店里,顾休紧跟其后。店内果然是另一个世界,一片与外界全然不同的天地。各种颇具年代感的瓷器、木制品、画、紫砂壶、玉石摆满了狭长的店面,原本就不大的店面在这些古玩的填充下显得更加拥挤不堪,连地上都摆满了物件,让客人几乎没有移动脚步的余地,只能靠转动身体来赏阅店铺。
一台非常老式的电视机嵌在一个柜子内,它正在努力工作放映出画质堪忧的节目。而屋子的主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眼神非常无神,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刚进店的这两位客人。
老板略显冷漠的表现让顾休不知如何开口,他只能在店内东张西望打量着这里的一件件宝贝。看了一圈后顾休至少确定了这里没有那把伞的事实,虽然说这是本来就能猜想到的。
“老板,你好。你这是家老店了吧,东西可真是不少啊。”江辰凝主动开了口。
“嗯,很久了。”老板的回答很轻,他依旧没有转头,可能压根没有觉得能做成这两个年轻人的生意。
“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我们能向你打听点事吗?”
“很快的!就一点小事。”见老板没有反应,顾休马上补上一句。
老板身体的移动让木头椅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那声音响得好像这把椅子随时都会散架一样,这是他第一次看向两人。
“什么事?”
“其实……是这样的……我爸爸以前一直来你这玩……我知道,所以有些关于他的事想问问你。”顾休显得很不自然。
老板没说话继续看着顾休,等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爸爸叫顾晨,早晨的晨,不知道老板你还记得吗?”
老板还是没有说话,他又把头转向了电视机。
“当然,我知道时间有点久了,可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
“十几年不久啊,比起我店里这些东西的岁数来说,这点时间不算什么。”
老板的回答让顾休惊讶,于是他继续追问:“那你还记得他吗?”
“记得,那时候几乎每周他都会跑来我这里,他很喜欢玩古玩,虽然眼光不怎么样。”
“太棒了,虽然我想问的事可能听上去多少有点荒唐,但还是想打听一下。你有没有见过我爸爸他有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是很老款的那种,现在市面上应该已经不太能见到了。如果实在没见过的话,那不好意思,打扰了。”顾休用极快的语速一下说完了这段话。
“黑色,老款,长柄伞。”江辰凝又复述了一边重要信息。
老板又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次椅子发出的声音比上次更加剧烈,他身体向后仰,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特地跑来我这古玩店,问我关于一把伞的事。”老板的语气和表情都在表示出一种诧异,“我这里肯定没有这把伞,但我确实看见他带过伞,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把。”
“那你知道那把伞在哪里吗?”江辰凝继续问。
这一问让老板更加诧异了,他又看了看江辰凝,口气非常莽撞:“不知道,怎么?这把伞很名贵吗?”
老板的回答是意料之中的,因此顾休并没有特别失望,“不名贵,只是想找到那把伞做个念想。”
老板点点头,他应该是理解了顾休的想法。“你们的问题我确实回答不了,再找找其他地方吧。”
“理解,真是打扰了。”顾休致歉道。
正当顾休要告别时店主又给出了一点额外信息,“之前听你爸爸说他在银行租用了一个保险柜,会把他最喜爱的古玩放那里,这你知道吗?你们可以去试试这条路。”
这条信息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顾休瞬间感觉看到了希望,他马上追问:“是哪家银行?”
老板慢慢地摇头,那速度之慢让人感到急躁。
“谢谢老板,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非常有用,今天真是打扰你了。”江辰凝非常有礼貌地谢过老板。
“没事,没想到这么多年后顾晨的儿子找上门来了,你说这古玩是不是很好玩?哈哈。”老板脸上突然出现的笑容让人意外,顾休连连附和,心中对父亲生出了更大的好奇心。
走出古玩店后江辰凝笑着对顾休说:“你说我们不会意外捣了你爸爸的小金库吧。”
“说实话,我也很惊讶。不过今天这一趟总算没白跑,非常有意义。”
“那就快去找找那个保险柜吧。”
天色已晚,店外的行人们在匆忙地赶路,那种严肃的神情像是经过特殊的训练而形成。
“你看他们,真的都想被操控的木偶一样,没有一点精气神。哎,黄至真到底对他们施了什么法?”顾休感叹道。
“不过刚刚这位店主倒是很超然世外,独具一格。看这店名就能体会到主人的浪漫情怀,可能也是个桀骜不羁的人。”
“嗯,的确是很珍贵的品格。让人很喜欢哦,希望他能帮助我们找到那把伞。”
“说到伞,我突然感觉我们现在的头顶就有一把伞,那是一把黄至真亲手撑起的伞,他用他的意念为这里制定了无形的规则,伞下的人已经活出了别样的样子。”
顾休微微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天空,默默念道:“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