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不识字,是我害的。要不是我老是哭闹,大姐应该会读完小学三年级。当年我太小,小到大姐背我上学,我只会哭,让大姐听不成课。
大姐排老大,因我太吵闹,她小学三年级没读完就辍学回家帮父母干农活带弟弟了。之后的时间里,大姐只顾干活,把仅学到的几个字也忘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地成了文盲。
一九九0年,大姐远嫁广东一海边渔村,和姐夫出海打渔维持生计。一九九五年,姐家出海打渔好不容易攒下五千元钱,又恰逢我考上中专,因交不起学费而被我借去。
二0一二年,因当地渔政禁渔,大姐一家回我所在的故乡小城生活。姐夫帮一家具城送货和安装,大姐进了环卫站做保洁。一年后,姐夫因送货途中发生车祸造成终身残疾。又一年后,大姐的保洁工作也因裁员被解聘了。
去年,姐夫找到了份要值夜班的门卫工作,大姐也找到了一份在饭店后厨杀鸡的活。大姐的活好辛苦,一天要杀干净一百多只鸡,晚上九点后才能下班。
我原先在县城工作,有心想帮大姐夫妻俩找份好点的工作而不得。或者说有好点的工作,人家也不一定给我面子。人是势利的,你贵显了,好事自来,你失势了或平庸了,你还想别人高看你,那叫不识趣。县城的就业岗位少,谁都有要照顾的人。人家愿招录你,还卖了个人情在其中。
今晚,我在市里加完班回到宿舍,看了微信,点听了大姐和我妹妹的语音聊天。大姐跟妹妹说,饭店不但不加她工资,还扣工资,活又脏又累,现在又闹禽流感,天天杀鸡好害怕染病,问妹妹的厂招人吗?妹妹说,她们厂招两个女的才招一个男的,现在都不招人。
大姐说,她知道,招人也不可能招她这年纪的了。大姐今年已四十八岁了。她在和妹妹的语音通话中征求妹妹的意见,她想回广东生活,觉得那边工作好找点,工资也高点。
我听了,难过得心碎。我多想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让家人乘上荫凉啊!可是,如今的我,还是株小树苗,小到有时连妻儿也照应不了。
我家就我一个人读书出来,其他兄弟姐妹们都读书很少,个个都是去打工养家糊口。当年我已有支持弟弟读书的能力了,他又偏偏不是读书的料,想来让人痛惜。
在这个就业和生存竞争很激烈的国度,我能说什么呢?我又能改变他们什么呢?我只能叮嘱叮嘱再叮嘱我那些还处在读书或学艺的黄金年龄的晚辈们,好好读书!刻苦学艺!胸无墨而又身无一技艺者,在这社会里太难太难了生存,更别说发展了,难到不是几个文字能形容的。
原本我在故乡小城工作和生活已很安逸,可我还是选择上市里工作,过起了两头跑的生活。有点累,有点奔波,但日子不再是一眼望得到头。选择奔波和离别,理由很简单: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不想在奋斗的年龄选择安逸,我不想卑微如蚁,我不想被淘汰。不想听到姐妹们的聊天后一再懊悔今天的不够努力。
躺在茧里,永远是温暖安逸的。但茧是蛹的束缚、桎梏和坟墓。
顺水而下,是不费力气的轻松,但那永远是死鱼,活鱼是逆流而上的,逆流而上,就是挑战和消耗体力的艰辛。人活一世,都是在寻找自己天命,我奔波是为了希望有朝一日化茧成蝶,长成大树,洒下我的荫凉。
我可以没有摄心的权势和傲人的财富,但我必须活出我的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