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林》杂志专访雪小禅:
华丽转身:从青春文学翘楚到知性文化学者
1.这几年明显感觉到你的华丽转身,青春小说几乎看不到了,看到的几乎都是文化随笔,这种写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答:大概五六年前,青春小说写过十个长篇之后,感觉自己到了瓶颈期,无法再超越自己。特别是无法超越《无爱不欢》和《刺青》,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对青春小说有一种倦怠。人的心境、文字和年龄、阅历、生活是一脉相承的,有什么样的心境,就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文字,文化随笔更能彰显我的个人气息和特质,这种转变是润物细无声的。不是一夜之间就可以转变,是慢慢过渡的。
2.您这俩年去大学讲座比较多,对个人有什么样的影响?
答:的确,这俩年我去了很多大学,对我的影响非常大的———举个例子,我从先不善言谈,面对记者采访时,会紧张、自卑,甚至所答非所问。但这几年的大学讲座,让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视野一下子开了阔了。我也突然意识到,一个艰难的破茧成蝶的过程,这些大学生几乎都看过我的文字,他们是从《意林》、《读者》、《青年文摘》、《女友》、《南风》这些畅销杂志上认识我的,很多学生在初中或高中时期,做的许多阅读理解都是我的文章,前几天香港中文大学一个叫孟小然的学生来找我,她说在高三的时候做过我的文章至少有十篇,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于是一定要找到我。其实很多学生来听我的讲座,是圆他们少年时期的一个梦,他们说,我见证了他们的青春,其实,他们更见证我文字成长的痕迹。在20年漫长的孤独写作中,我自己体会到,写作其实是一种修行,去掉那些粉饰的、娇柔的、造作的、虚伪的元素,留下那些真实的、朴素的、干净的、饱满的气息,打动别人的同时,也一定会打动自己。每每去大学讲座,我都能与大学生在气场上发生亲密的共鸣,他们见到我亲切,感觉到似曾相识,我见到他们也仿佛见到自己小说中的原型,彼此并不隔阂陌生,我们互相点燃,找到共同的回忆,又能创造更多的未来。
3.你在中国戏曲学院教学,对你的写作有什么影响?
答:非常有。之前我的写作有些窄、狭隘、不厚,去教大学之后被激发出很多储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比如我对绘画、书法、收藏、舞蹈、戏曲等各种艺术门类的理解,自然不自然的加入到自己的教学过程中。在讲述的同时,自然多了几分理解,当把他们变成文字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文字和以前已经不再一样,变得踏实了、肯定了,更为朴素,也更为接近内心。和学生们的交流,也使自己的内心更为广阔,那些固步自封的小清新、小资、小文艺,被彻底的摒弃,不知不觉,愿意用自己的笔更靠近文化散文、大散文,也更靠近文字本身的特质——书写灵魂,书写内心。
4.雪老师,可以从您的文字中看出,您有很大的阅读量,你有读书趣味有何倾向呢?
答:我早年喜欢读小说和散文,而且读外国小说较多。这几年我不怎么看小说和散文,以读杂书居多,比如书法、美术、戏曲、园林、建筑、中药、菜谱、设计……这些杂书很有趣味,让人别有洞天,一个真正的写作者,一定要有广泛的阅读量,眼界有多高,笔下的字就有多高,一个人再有灵气没有大量的阅读也是枉然,我的阅读速度很快,阅读量也很大。并不一定能记住细节,一本书给你的气息有时就是一句话,那就足够了,一个人会读闲书、读野书才有趣味,就像一个人写字,知道放什么佐料很重要,佐料放多了,难免矫揉造作,佐料放少了,难免寡淡无味。放佐料的过程就是文字修炼的过程,读书的过程是一个修炼心性的过程,在读书中不急不慌,慢慢找到真趣,找到自己喜欢的旗下,那是非常甜蜜的事情。也是明心见性的一件事情。
5.雪老师,都说你的散文有画面感和音乐感,作为第六届老舍散文奖得主,您自己的感触是什么?
答:谢谢大家对我的肯定,能获得老舍散文奖我很欣慰,是对我长期孤独写作的一个肯定。由于长时间对着电脑,我的眼睛得了干眼症,我又开始恢复手写。在整理过去的稿件中,我发现自己有几十本手写的稿子,十几岁的时候,只为喜欢文字孜孜不倦的写着,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心中的那份喜欢,正是因为这份单纯的喜欢,让我走到了今天。一个人内心有了格局、有了气象,文字才会有格局,有气象,她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够速成,而是许多年慢慢积累的过程。我相信很多的艺术都是一样的,融会贯通,兼容并包,我的文字之所以有画面感、音乐感,大概和我喜欢书法、绘画、戏曲有关系,这种音乐感和画面感其实也是文字的气息和气场。有人说看几十个字就能看出这是雪小禅的文字,我觉得这是对我最大的褒奖,我得奖的作品是《风中的鸟巢》,这是在我内心比较疼痛、空旷下写出的一篇文章。一个人的疼痛可以加速一个人的饱满,不完美的才是人生,有疼痛的才是生活,如果呈现在文字里,就是一种锋芒,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