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落二
原文:文子曰:古者被发而无卷领,以王天下,其德生而不杀,与而不夺,天下非其服,同怀其德;当此之时,阴阳和平,万物蕃息,飞鸟之巢,可俯而探也,走兽可系而从也。及其衰也,鸟兽虫蛇,皆为民害,故铸铁煅刃,以御其难,故民迫其难则求其便,因其患则操其备,各以其智,就其所利。常故不可循,器械不可因,故先王之法度,有变易者也,故曰“名可名,非常名也。”五帝异道而德覆天下,三王殊事而名后世,因时而变者也。譬犹师曠之调五音也,所推移上下,无常尺寸以度,而靡不中者,故通于乐之情者能作,音有本主于中,而知规矩钩绳之所用者能治人,故先王之制,不宜即废之,末世之事,善即著之。故圣人之制礼乐者,而不制于礼乐,制物者,不制于物,制法者,不制于法,故曰“道可道,非常道也。”
注释:文子认为:古时候的人散发而衣不卷领,君王治理天下,他们好德因此生而不杀,与而不夺,天下人即使不是他的族人,都会缅怀其德;在这个时候,阴阳协调平和,万物生长发育,飞鸟之巢,可以俯身探取,走兽在野,可以抓住使之跟随自己。到了世道衰落了,鸟兽虫蛇,都开始祸害人民,所以人民只好铸铁锻刀,来进行防身,因此人民遇到困难就会寻找可以迅速解决的办法,遇到问题就会积极准备可能的对策,所以人们各呈其智,去其所害者,就其所利者。但是随着世异时移,有些常规不可死守,常用器械也不可固执不变,所以先王制定的法度制令,也时常需要有修补更新的地方,所以老子曰“名可名,非常名也。”五帝采取的方法不同但是都可以很好的治理天下,三王事迹虽然不同,也都可以名扬后世,就是因为他们能够因时势变化而采取不同的策略。就好像师曠调理五音,所做的不过是上下调整琴弦,并没有固定的度数,却都可以调正音阶,这是师曠能够充分了解乐理人情的原因吧,而调音有主音,定了主音,就可以定其他的音,所以能够知道规矩准绳使用道理的人,就能够很好的治理人民。因此先王的法度制令,不合时宜的就应该废弃,后代的治国方法,便于治理的就添加进去。所以圣人制定了礼乐制度,应该循其理而不拘于礼乐本身,制物者,使用物而不拘于物之常规,制法者,也应该循其道理而不拘于法度本身。所以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也。”
有言:循道,守本,权变。
人之制礼乐者,非以为礼乐也,欲以循仁义也;施仁义者,非以行仁义也,欲以厚道德也;厚道德者,非以厚道德也,欲以淳朴而返于本性者也;故能返于本性者,自性而为者也,天真无邪,清静无为,纯粹素朴,循道有德者也,归化自然者也。是以,至善之明,譬如日月光照,人人仰而见之;至通之和,可以周流不息,人人乐而从之;至仁之德,可以适性达情,人人自然而和其宜。
譬如,上医治未病,呼吸俯仰之间,动静盘旋之际,不用针砭汤药而可以消未病于无形,自然之治者也。中医治病始,所以青萍之末易为也,秋毫之小易制也,弥祸于萧墙之内,消灾于未成之前,费少而功多也,顺势而为者也。下医治既成,病既已成,则非生猛之法,刚毒之药,虎狼之术,无以剜痈去疥,治病救人,故虽有伤生害命之虞,不得不然也,无可奈何者也。而治国之法亦同。上治者顺自然,无为而已;中治者归于化,勉之而已;下治者节制于规矩准绳,强之而已,其不知止、不知足者,则不知身殒命丧于何处矣。而今之人,徒知下医之可以治既病,而莫知中医之可以弥祸始,上医之可以消无形。
是故,圣人之制礼乐者,而不制于礼乐,适性达情也,不致于蹈于刑罚者也;制物者,不制于物,足财货,利用厚生也,不诱于珍宝贵器也;制法者,不制于法,知止知足也,不流于刀兵相加也。所以,知所以为法者,则可以为天下之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