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书生之前习惯了不吃晚餐,周末孩子在家,也是象征性地陪孩子坐在餐桌上吃几口菜,重在参与。
自从老父亲来家里过年,他老人家多年的生活习惯,一日三餐准时准点,离开饭时间还差五分钟他就坐在餐桌旁,分好碗筷。然后像在田间地头吆喝开饭一样中气十足地喊:“吃饭啦!”声音落必须有回应,还要有相应行动的脚步声。不然就会更大声地吆喝第二遍。
女儿嫣儿是第一个败下阵来的,她爱美要保持身材,在过完元宵节,确认自己回不了学校,外公继续长时间留住后,要求断了午餐。
接着败下阵来的是书生,前几天坐在晚餐桌前,书生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愁眉苦脸对我说:“我是真的吃不动了。能不能申请不吃晚餐了。”
我偷偷笑:“我也不想吃晚餐,只是坐在桌子前吃两口,比给老爸解释为什么不吃饭轻松。因为给他说了没用,一会他就忘记了,下一餐不见人他还得问。你没见嫣儿每天午餐准时坐在餐桌上,拿着碗筷装模作样,两根青菜混到吃完饭。”
家里吃饭出现了怪相,午餐书生看着嫣儿笑得颇有深意,晚餐嫣儿对着书生挤眉弄眼。两个人摆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我坐在两个人中间,有时候两个人还一起对我努努嘴,大概很同情我努力吃饭的样子。
父亲爱吃红烧肉,红烧蹄髈,对我们吃排骨嗤之以鼻,说我们不懂吃肉的真谛。他一个人吃肉是无趣的,一定要吃给我们看,每次都碾压式地完胜我们一桌人的胃口,就开心得呵呵笑。
父亲喜欢吃糖放得特别多的红烧肉,我告诉他这样吃不健康,我们现在提倡饮食健康。
父亲不服气要求自己做一次红烧肉,做了一大盘。我们哄着他开心抢着吃,他一高兴要再烧,吓得我们赶紧说这次吃伤了,一个月之内不再吃红烧肉,父亲才作罢。
慢慢他似乎也接受了几十年不在一起共同生活,我们的饮食习惯已经天差地别。他们那个时代油盐糖味精都重,我们早已习惯低油低盐低糖。看着我白水煮青菜什么都不放,父亲从最初的鄙视反对,慢慢地变为自己不吃但是不再批评我们。
几代人的生活,理想的状态是互不干涉,更不强求改变哪一代,才能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
我们全家都爱吃辣。两个孩子小时候吃面条,我都用筷子戳点红油辣椒拌给他们吃的。不吃辣椒的娃,怎么在我家活得下来?
父亲以前酷爱辣椒,不知道被哪个庸医吓唬说肾囊肿戒辣椒,从此饮食不能有一点辣。
刚来我家时,每天一荤一素一汤不辣的保证父亲饮食,我们另外做两个辣椒菜。
每次吃饭,父亲都要反复问几次辣椒菜是什么菜。都是换着吃的家常菜啊,父亲不可能不认识,为什么反复问呢?
有一天试着在放辣椒之前,先盛出两小碟给父亲留着,再放辣椒。
那天父亲眉开眼笑说,早就想尝你们吃的菜,放了辣椒不敢吃。
这隔碗香啊!
对面小菜场开市了,我特意买回来两条鲫鱼,做一条剁椒鲫鱼我们吃,做一条红烧鲫鱼父亲吃。
父亲阻拦着说不要,可两盘鱼端上桌,他已经哼着小曲倒上酒,吃一口鲫鱼,抿一口酒,得意地说:“最美三月鲫鱼鲜!”
父亲以为隐藏得很好,可他回复孩童般的心性,早已将他真正想要什么显露无疑。
还好来得及也给得起,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