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郑绍东
你好陌生人!不知道你首次听到“三万英尺的光合作用”这个活动项目时,有着怎样的心理活动。对我而言,仿佛手中的笔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生长,宛如绿色植物捕捉到了阳光,焕发出生命激动的震颤。于是我开始马不停蹄地书写这封信,迫切希望把心中所想深深地扎根到这纸面之下、你这可爱的陌生人的心中。
我也想获得这绿色而原始的触碰啊,我素未谋面的朋友。你上一次有意义的对话是什么时候了呢?当人们用手机把自己装备起来的时候,当很多人说我们是信息时代的深受毒害的年轻人的时候,无论我内心多么钟情于这种笔与纸的默契、这种柔缓而清澈的交流方式,我仍难以摆脱各种各样的标签。
“他们越来越不会手写汉字了。”
“纸质书很可能葬送在这一辈手中,你看他们除了手机电视还看什么?”
感到窒息,面对这样的评价,我甚至很难提炼出他们在判断背后默认赋予我,或者说我这类人的身份。
裹挟在时代间,我感受到重重的包围,像我这样老派的人,喜欢旧的生活方式,该在哪里安放生活的渴望呢?航班管家的这个活动无疑是一次掩护,让平日里执笔或是捧书的人能抹去异类的感觉。也许我只是喜欢缓慢节奏中酝酿出来的丰富和沉淀下来的深刻,而这些可能正是在被默默淘汰的。
不知道会是谁收到我的文字,我没有登上飞机,却特地写好邮寄到机场。难得打开微信的我,通过好友发现这次将“云中谁寄锦书来”化虚为实的机会,听说最美妙的情况会是歌迷收到民谣歌手的信,或者两个失散的初中同窗恰好在高空以信会面。
不知道你会是谁,若你愿意在高空的航程里提笔回信,这将是我和我文字的荣幸。
你好:太久没有接触写信已经使我淡忘了标准的书信格式,展开乘务员递来的你的信,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飞机上满是刚拿到信的乘客,不能打开手机,他们就像一群失措的羊,也许是被狼追赶,也许是觅不得吃惯了的那种草。我透过窗子看着跑道在滚动得越来越流畅的灰色中消失,摆正了自己的坐姿,像每次码字一样。坐在我左手边的大叔跟我要了一支笔,“稀奇啊,现在出门谁还带笔啊……让我看 看 这 玩 意 写 的 啥,还 要 回 吗……”
我缩回自己码字的姿势里,想到自己也写了很久的东西,写的东西很杂,个人随笔、小说、剧本这样的都有。最开始我总是饱含热情地随身带着记事本和各种记号笔,为了读书做记号或是即兴绘画,更为了用文字定格那些琐碎的灵感。只是很可惜,自从上大学有了手机,我碰它们的时间越发的少了,到最后我甚至懒于始终携带,改在手机上码字,也装了迷你的绘图软件。
我打字越来越快,我存的东西和以前比也没有减少,编辑催稿时我还省去了录入的辛苦。
更让人伤感和无奈的是,若我以原来的方式生活下去,你说的那种“异类感”处处扑面而来。人人都开始用手机互相联系、完成日常琐事,手机里的世界大幅度地挤占现实的互动交流。
是啊,正在渐渐被时代淘汰的事物总是让部分人心疼不已。被贴上跟不上时代潮流的标签也让人不适。我盯着你贴在信封上的那一小格邮票,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有多久没见到过邮票了。
不过我想说,不论时间选择留下什么,一定都有它的美丽。而我们也尽力去保留自己所欣赏和沉浸的美丽吧。
——你的陌生人